独家调查丨整治来了，“饭圈”乱象彻底凉了

1905电影网专稿 为期2个月的2021年“清朗·‘饭圈’乱象整治”专项行动渐进尾声。数据显示，截至8月2日，专项行动已累计清理负面有害信息15万余条，处置违规账号4000余个，关闭问题群组1300+，可谓初见成效。

本轮专项行动，重点针对“饭圈”中突出的明星榜单集资应援、攀比消费，粉丝社群拉踩引战、造谣攻击等重点环节展开。此前屡屡在各类艺人声明甚至“律师函”中被点名的豆瓣、论坛，打榜行为“重灾区”微博等平台，均在过去几周中对整改措施进行了公示。

例如，豆瓣在小组界面显著位置实时更新“清朗专项行动处罚公告”，每周均有大量违规账号被禁言，问题小组被关停甚至解散；晋江论坛的每周违规内容公示中，因涉及“饭圈”乱象的而被屏蔽回帖更是高达五位数，违规原因则包含引战、侵犯隐私、造谣、辱骂诅咒等一系列突出问题。

作为“饭圈”重要阵地，微博同样在近期对“明星榜单”这块重点业务进行了一系列整改。先是取消了需要购买进行送花的“爱慕值”数据，随后又陆续下线了应援、打榜情况严重的“明星势力榜”和超话积分业务。

有趣的是，公告发出后在“转赞评”中为此点赞的反而是平日看上去最热衷做数据的“追星女孩”——“这可真是天大的好事啊！”“超话排名什么时候取消？”“建议把超话排名、恶意引战、投票、拉踩、营销全部禁止。”

针对这一“饭圈”巨大变动，我们在调查中特别了解了粉丝们的看法。然而她们的答案多少令人有些意外：“轻松？是更难了吧，积分取消之后的超话榜单变得更离谱啦！”

关组、封号、撤榜……也许清朗刚刚抓住“饭圈”痛点。

N平台签到、反黑净化、超话排名滚动更新

“可以花一天时间做数据，可以选择用钱搞定”

“这是我每天会做的数据。”面对我们“每天有多少打榜工作要做”的提问，粉丝小马直接发来一张某某明星数据组的微博截图，“基础数据是微博签到、寻艺、百度，除此之外如果有商务（即代言）微博也需要维护一下。”

尽管我们已经被横跨微博、微信、搜索引擎的N项任务搞的眼花缭乱，但小马却直言自己这样还算不得“数据粉”（她的自嘲是“数据女工”）：“真正做数据的人每天都会有一定的（转赞评）数量要求，同时还会承担豆瓣小组、论坛的举报反黑、搜索净化等等很多任务。”

小马随后拜托我们不要将上文提到的数据组截图进行发布，但她同时也表示：“你只要在微博搜索这三个字就行了，哪家的链接都能找得到。”

我们按照她的提示进行了搜索，大多数熟悉的艺人都会有这样的粉丝组织存在，点进微博，超话签到、明星权力榜、寻艺……几乎所有粉丝都在努力完成着相同的任务。

此前曾有报道提到记者“卧底”饭圈对乱象进行调查，我们也询问小马是否有机会进群体验一下，却被告知真正“核心”的饭圈都有一定准入“门槛”：“会看你微博在他超话的等级，签到时间、氪金纪录。”但她也透露，“一般的群没什么特别夸张的，进去也就是催着你做数据、签到、反黑，和微博看到的没两样。”

在超话中，签到数字某种程度上代表了这个艺人的“活粉”数量，粉丝的连续签到会被计数，并与超话内等级直接挂钩。但这个数字也并非绝对真实。小马透露自己手里就有4个微博账号，在此基础上，还能利用微博的“青少年模式”再开通绑定在同一手机号下的“副号”，“就是说我一个人就可以签到八次。”

本周超话积分被平台取消之前，小马可以利用自己的多个账号发帖积攒积分，并在每周“抛出”送给偶像，帮助他提高“影响力”数据。而赚取积分的过程则十分繁琐，超话里有需要遵守的格式，文字数量要超过15字以上，还需要“同担”粉丝彼此互动。为了尽可能积攒积分，同时让偶像的超话内容不至于“太水”，粉丝通常会建立一个“副超话”，在那里畅所欲言的随意发帖、回帖，再将积累的积分送回“主超”。

粉丝总结的超话加分规则

积分存在的最后一周，超话榜排名前三位的分别是肖战、王一博、蔡徐坤，三人的“影响力”值均已过亿，呈现断层领先的状态。而随着这一统计模式被取消，超话榜单重新“活跃”起来。“轻松？是更难了吧。除了个别艺人，你可以问问其他粉丝，积分取消之后的超话榜单是不是变得更离谱啦。”小马不留情面的吐槽道。

原来虽然积分制度取消，但超话排名依然存在，并且一度将统计方式由一周更新一次改为每小时变动一次。各家粉丝在慌乱中总结了新的打榜规则：不停发帖、不停回帖、不停互动。

小马毫不否认这些任务带来的情绪焦虑，特别是对年纪小的粉丝来说，曾经“大粉”的一句话就能让他们将大量时间花费在做数据上。如今眼看着排名上上下下，甚至不需要“鞭策”，大家就会被焦虑和紧迫感牵着走。

因为这种治标不治本的整改，微博超话榜单再次成为饭圈“众矢之的”。2天后，微博将排名变动更改为每日一次，但这并没有带来什么实质改变，“以前一天花点时间做了数据就算了，现在有些人可能一天24小时全花在发微博上了。”这次整改让小马也觉得很可笑，“我也觉得这就是真的变成‘数据女工’了，整个饭圈都在被PUA。”

粉丝希望改变规则

在以小马为代表的数据粉们花费大量时间精力签到、打榜的同时，也有一些“捷径”可以帮助粉丝搞定一切。H小姐喜欢的“小爱豆”原本正在明星势力榜等待“搬家”，清朗行动的这次整改让他们整个群都松了口气：“不为别的，就是省下一大笔钱的感觉。”

此前诸多报道中都有粉丝爆料，微博明星势力榜的“搬家”粉丝花费金额甚至超过百万。因为搬家需要粉丝“送花”帮助明星爱慕值达到榜单前三，而花的数量又与微博会员直接挂钩，因此很多粉丝会大量购买会员，再低价甚至无偿送给普通用户，从而换取他们的鲜花为自己的偶像投票。

黄牛售卖信息

“当然，你也可以不那么麻烦，直接从其他渠道购买你需要的数据。”H小姐说，在线下活动不太景气的当下，很多黄牛就已经承担起了这项业务。除了已经取消的明星势力榜，各大APP的投票、超话积分、寻艺签到也都可以通过这种方法解决。超话影响力数据取消前，H小姐也曾通过渠道直接购买过积分，“几十块钱就可以买到1万分。”

粉丝曝光积分售价

从H小姐这里，我们又进一步了解了“数据组”的工作内容：“每天除了组织大家打榜签到，自己也是要想办法数据维护各个平台的数据，有时候就是买，不是粉丝来买就是团队去买，这些日常维护的费用有时候也会通过集资来支持。”

H小姐对“做数据”这件事的描述让我们感到有些讽刺：“做数据，你可以选择花上一天时间，也可以选择用钱搞定一切。”

恶意营销、饭圈PUA、平台责任

“饭圈清朗”接下来还应该清哪里？

我们观察了与饭圈清朗专项行动相关的多个热搜，在热门讨论中，除了希望超话取消排名的呼声之外，还有大批粉丝要求平台积极处理“营销号”，“少了他们，饭圈的烂事儿能少一大半”。

所谓营销号，是随着网络和微博生态应运而生的自媒体。过去，这类账号通常以流量或盈利为目发布并创作热点话题相关文章，如今随着它们逐渐深入“饭圈”，各家爱豆、艺人的新闻和“八卦”也成了他们吸引眼球甚至吸金的新利器。

木小姐从事艺人宣传相关工作，经常和营销号及其所属的“中介公司”打交道。她向我们透露，影响力和粉丝质量较好的大V，发布一条收费宣传稿件的价格通常在3000元，粉丝数量少或数据一般的则价格更低，但基本也在500元以上。

想要发酵一个话题，买家通常要找多个营销号形成矩阵：“不同的文案给到不同博主用，但他们也不会保证一定给你带来多少转发或数据，而是你选号的时候自己要认可这个号的质量。”

虽然不保证后续效果，但营销号通常也会为自己做好数据，以免效果太差被市场淘汰。如果只是单条进行信息发布，买家只需要选择账号进行投放即可，而如果想冲击微博热搜，一般中介公司会提供打包价，如果数据好，双方再补上差价，不同的热搜位置，价码也各不相同。

营销号热搜价格信息

尽管粉丝斥责“营销号”搅乱饭圈生态，但事实上根据木小姐的说法，各家明星工作室本身也会在这方面进行投放。有的给自己正面宣传，当然也有互相买“黑热搜”：“很多号还会有自己的特点，比如有的营销号基本是只发正面消息的，就不会接黑料得罪人。”

这一说法，我们也从一名不愿透露姓名的艺人宣传处得到印证。粉丝痛恨“营销号”对哥哥姐姐们的“恶意”，但哥哥姐姐很多时候却也通过这一渠道来发声、宣传。因为这些数据声量，目前已经直接和各艺人的商务价值直接勾连。在这位工作人员看来，这样的环境确实有些病态。

“清朗”专项行动开展之后，作为当下“追星”重要平台的微博也火速召集包括蔡徐坤工作室、李宇春工作室、肖战工作室等公司，举办“饭圈治理专项”座谈会。过程中，多数艺人团队提到娱乐自媒体（即营销号）恶意营销及谣言问题，而微博也承诺未来将对这些账号采取沟通及处置措施。

微博与艺人经纪公司倡导理性追星

目前，“清朗”专项行动取得的成果明显，但现在，随着各个平台的不断整改完善，我们还在不断从中发现新的“痛点”。外界的关切已经从饭圈内部最“前沿”的追星女孩，逐渐扩大到艺人公司及各大平台。

毫无疑问，一个生态的建立需要约束的不仅仅是某一方，在粉丝经济的长久发展中，只有让每一环都发挥它应有的作用，才能形成健康良性的环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