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大地情书》观乡土纪录影像的双重历史视角
原标题:乡土纪录影像的双重历史视角
《大地情书》海报 |
“为什么我的眼里常含泪水?因为我对这土地爱得深沉……”曾是诗人艾青对祖国的赤诚热爱。在纪录片《大地情书》中,这首诗出现于片头,承载着东北人民对乡土的深情歌咏。在工业化和城市化进程加速的当下,乡土影像常被忽视。但《大地情书》从大历史和小历史的双重视角出发,让纪录片在结构、叙事和社会功能上呈现出新的特征。
大历史和小历史,援引自美国华裔历史学家黄仁宇的观点。其中,大历史是指宏观历史,小历史则是微观历史。根据国内历史学者赵世瑜的阐释,大历史指“那些全局性的历史,包含重要事件、重要人物、典章制度的历史等等”,小历史指“那些局部的历史,是那些常态的历史,日常的、生活经历的历史,喜怒哀乐的历史,社会惯例的历史”。《大地情书》尝试从不同维度的历史书写黑土地,全景式呈现了东北绥化的风土人情。
大历史语境中的乡土变迁
与故事片的虚构时空不同,纪录片由于功能指向,其背景必须是真实的,需要向观众传达事件或人物背后的实际情况。对大历史的呈现,一是通过具体的时空展开。《大地情书》在5集中将东北的四季尽数展现:千里冰封之际,河流像一条玉带般穿过大地;大地上的忙碌,预示着秋收的到来;万木葱茏的夏天显得清新宜人;播种又意味着春天开始。季节的变化巧妙地与乡土的变迁勾连在一起,纪录片流畅而轻松地完成了对大历史的书写。如此,既让观众了解当下东北的风土地貌,又不会让历史感过于厚重。
二是以一种隐匿的方式讲述,即以具有代表性的意象承载大历史。例如,肥美的野生大鱼是大似海流域的特产,庆安大米和纯天然黄豆孕育自黑土地,纯手工的土豆粉、东北大酱和咸菜同样具有浓厚的东北气息。这些食物将当地的地域特征勾勒得十分明显,无需依赖过多的旁白介绍。
三是通过具体事件的发展阐明大历史。望奎皮影戏是黑龙江的传统戏剧,也是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谷宝珍是望奎皮影戏的第四代传承人,为了保证传统的代代相传,即使条件再艰苦也坚持着,甚至强行让女儿关海英接班。而到了关海英,时代发生了巨变,皮影戏不再是人们茶余饭后的娱乐消遣,也没有人愿意忍受清苦以传承这门艺术。
《大地情书》采用以上三种方式,讲述了东北绥化的大历史。其中清晰可见东北当下的自然生态、生产劳作和社会文化的整体情况,为全片其他内容的深入奠定了“真实”的基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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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历史对人的发掘
新历史主义代表人物、历史学家海登·怀特曾指出,历史得以借助影像传媒重新走向大众。因此,从20世纪60年代开始,史学家的兴趣开始从重大战争、君主序列、英雄领袖转向普通大众的婚丧嫁娶、宗教信仰、礼仪风俗等。小历史的发力点是重视身处历史中的人,并对其进行深度发掘和想象。《大地情书》每集设有2个主题故事,涉及多个人物,指向了不同的人生体悟。
海伦荣华地方戏团,是一个靠二人转带给观众快乐的团体,但欢笑背后,藏着每位成员与人生苦难的艰辛斗争。团长的妻子刘婶患有胶质瘤,只能依靠抄写台词抵抗病痛造成的记忆损伤;台前神采飞扬的赵晓敏,往往卸了妆就要赶紧转车去医院做宫颈癌的常规化疗;备受晚期肠癌折磨的马三,全靠止痛片支撑才能在场上活力四射。
片中的亲情故事,也足以展现日常生活中那些寻常但可贵的细节。《老母亲的菜园》将视角对准了徐家老母亲,她数十年如一日地打理那片只为儿女播种的菜地,常常在门口静静守候;徐家姐弟无论自己多忙,也会抽时间回到老屋,陪老母亲包饺子、穿新衣和腌咸菜。大姐那一句“不孝顺的人,发不了财”,听起来像是一句玩笑话,但折射出的是中国人朴实的孝道观念。
相较于影视剧中跌宕起伏的爱情故事,《大地情书》对爱情母题的阐释更接近生活。一心扑在稻田里的老丁、宅在马场的马倌老王、执着于做酱的老赵,他们和妻子之间并没有动人的表白,反而是在抱怨和理解中无限循环,最大的甜蜜便是夕阳西下时,各自忙碌完后到池塘边就地取材做饭。
与此同时,纪录片还在有意识地将镜头对准心怀敬畏的劳动者。范式父子是俗称的“跑山人”,他们靠从山林中采摘食物进行销售为生。几代人的跑山,传承下来的不仅有徒手爬树采松子的高难度技能,更有一定要为松鼠留下松塔的生态观和“普通人家,朴朴实实”的生活理念。
透过《大地情书》,可以看见怀揣着不同梦想坚定生活的人。这样的人是具象的、鲜明的、没有被大历史遮蔽的,彰显了各自的价值。再从叙事层面来看,情节生动的小历史又能够弥补大历史书写的枯燥,从而整体提升纪录片的观感。
融合双重历史视角对东北进行书写,既有着对历史与现实的深刻思考,又提升了故事性、情节性和娱乐性。更为关键的是,《大地情书》还在尝试用纪录片“带货”,在观众和农户之间搭建了众筹的电商平台。那饱满的庆安大米、圆滚滚的黄豆、手工打耙的大酱、层层踩严的咸菜,在满足观众审美需求的同时,也可以帮助农户致富,有效实现了纪录片的社会价值。(作者 刘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