Mr.Wu's transpired bumps
(2009)
吴大款失踪了!消息像风一样吹遍了全村。又像风一样刮遍了十里八村。本村的、邻村的,那些曾经和他一起出门进城打工的农民工们,一下子丧失了希望,哭叫着涌向了吴大款家,逼向他的媳妇韩艳梅。 民工们推举了杨广才等人到城里去寻找吴大款,他们认为只要能找到人,欠下几十名民工的二百多万元就能有了着落。偏巧,在茫茫人海的城市里他们发现了吴大款,在吴大款与他们对视的那一瞬间,他纵身横穿了车流穿梭的马路。 屋里屋外住满了讨债的民工,妻子韩艳梅一日三餐供着,她强忍着委屈。 离家数日的吴大款已破落不堪,他化装成乞丐的模样骑着旧三轮车到小区里收购旧电器,又送到旧货市场去便卖。回到半地下仓库临时住处,到厕所里冲洗去满身污迹,换上旧西装,来到与他签定包工合同的甲方运输公司,结算包工费。欠债还钱,天经地义。一年,两年,十年,要回包工费,还自己一个清白。 吴大款一根筋地挣钱还债、要账还债。在火车站通过卖苦力挣了点钱,加上以前挣的钱一共3000元,打算先寄给杨二楞,二楞妈常年卧病在炕无钱医治,有了这3000元兴许还能救她老一命。不料,在他去邮局寄钱的路上正好遇到了四处寻他的建材商,万般无奈下,吴大款将身上仅有的3000元给了他们…… 从那几人口中吴大款得知了妻子受惊之事,忙连夜潜回家里,妻子看到吴大款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痛哭不已,而吴大款看到妻子憔悴不堪的模样更是痛心疾首。他不想让妻子再提心吊胆的过日子,更不想让她再遭受更大的冲击,他决定离婚,离了婚,任何人都没有权力再来骚扰她了。天亮前,吴大款走了,留下了一封协议离婚书,上面写道:哪怕是三年,五年,甚至十年我也一定要把钱弄回来发给大伙,是我把他们领出去的,事了之后,我再来娶你,安安心心地过舒坦的日子……妻子大哭,她把结婚时的东西全翻腾了出来,那热闹幸福的场面尽浮眼前。 八岁的儿子被吴大款带到了城里。他又登着三轮车将收购来的旧电器送到旧货市场换钱。儿子弄不清父亲在干什么,无论吴大款怎么逗儿子开心,儿子脸上却始终没有一丝笑容。 吴大款来到一所小学,不停地干活,不间歇地擦地、擦厕所,争抢着搬运矿泉水,他的行动感动了校长,校长破格让他的儿子入了学,吴大款像孩子似的谢了校长,他穿过大街,在车流中、小巷中飞奔着…… 吴大款推开半地下室的门,不见了儿子,他急忙四处寻找,仍旧见不到儿子…… 他似乎听到了儿子的呼唤:我想娘……我想娘……四周都是儿子的呼唤:我想娘…… 吴大款返身冲出屋门…… 村子里,十几名农民工在“批斗”吴大款媳妇,质问她为什么说离婚了?!被逼之下,她只好拿出了离婚证书。几个农民工亲属大骂她是狐狸精转世,拿离婚来吓唬人。村长前来制止才总算平息下来。 妻子躺在炕上下不来,在昏迷中听到了儿子的呼唤,睁开眼果然看见儿子站在面前,她抱住儿子痛哭,儿子懂事地擦拭着母亲的泪水。突然,她想到丈夫吴大款一定会回来找儿子,万一被民工们抓住那可怎么办?她挣扎着坐起来,在儿子的搀扶下连夜赶回了娘家。 这一切都被躲在暗处的吴大款看在眼里,看着母子二人的身影,吴大款泪流满面,内心受到了莫大的谴责。 杨二楞家的屋门打开了,几个村民抬着躺在门板上大病缠身的二楞妈走了出来,二楞不停地喊着:妈,您别走啊,咱们去看看病,都是儿子不好,打了三年工,却一分钱没挣来,害得您…… 吴大款见此情景,心如刀绞。他掏出纸包,数了数还有一千多元钱,他悄悄地来到杨二楞家,将钱偷偷地塞进了窗台里。 吴大款推开了村长家的门,村长被吓了一跳。得知事情原委后,村长给吴大款指点迷津:躲躲藏藏总没个头儿,找甲方要钱也没那么容易,还是打官司吧。 吴大款用在学校里使用的办法去请大律师。他拼命地干活,地擦了又擦,厕所冲洗了又冲洗。所长的汽车停在院子里,他打来水泼在风挡上,他要为所长擦车。几天后,所长来到了他的住处,吴大款感激涕零,双膝跪地。他要向大律师把自己介绍的干干净净。 倍感震撼的大律师为打赢这场官司,四处调查取证。 终于开庭了,法院一审判决,吴大款取胜,甲方将在三个月内将所有欠款全部还清,吴大款又将甲方的房产进行了保全。 吴大款回村了!他向乡亲们致意。没想到混乱中他差点被已对他恨之入骨村民暴打一顿。他忙向民工们示意了法院的判决。 村子里热闹起来,民工们喝起了大酒。吴大款和农民工们一起痛饮,法律不会说了不算的,几百万元终于有了盼头。民工们向吴大款道歉,表示误解了他。深夜,整个村庄像在颤抖,时不时地发出惨淡而又尖刻的狼的叫声。 吴大款打电话催案,回答是正在准备。 电话打给了法院,法官说正在催办。 电话打给甲方,回答说不是还没到仨月呢?! 吴大款带着杨二楞,杨广才、张福、刘宝林进城去找甲方。保全楼在一阵定向爆炸声中倒下了,被告已经不存在了,无视法院判决,炸掉大楼的是畅通物贸公司——一个重组之后的产物。 吴大款疯了!他跑向报社,电台,电视台。 记者群采访交通局长,公司老板,法官,法院院长。 法院大门外,吴大款和民工们蹲在那里,显得那么渺小。 大律师走出来,民工们围了上去,律师失望地看着他们。 吴大款没有站起来,他闭着眼睛倒在大柱子下。尽管民工们和大律师拼命呼喊,吴大款却没有睁开眼。 高速公路上,一辆轿车在飞奔着,大律师坐在车里,半眯着眼睛抱着案卷,路标显示:北京方向,480公里。 医院里,民工们背着吴大款跑进了急诊室。 村头,村民和民工们从四面八方走来。有套驴车、马车的,有开四轮车的,有骑摩托车的,他们要到城里去看望吴大款。村长指挥道:驴车马车进不了城。 村路上,尘土飞扬,从飞扬的尘土中钻出一辆小轿车和一辆吉普车,吉普车里坐着两名执枪的武警。村长迎了上去,轿车停了下来,一位干部模样的人走上前,秘书前来介绍:这是市法院院长,吴院长。 “噢,也姓吴。”村长心事沉重。 “你是村干部吧,吴大款呢,他的官司打赢了。”秘书抢话“吴院长亲自来送钱,300万,全在车里。” “人都快不行了,还要钱有啥用?”村长苦笑了一下。 医院里,住院处没有床位,吴大款被安排在走廊里一个临时病床上,他躺在以经离了婚的前妻怀里,仍紧闭双眼,儿子跪坐在他的跟前,他的身旁放着氧气瓶、输液架,来看他的乡亲越来越多。 大律师回来了,趴着他身边告诉他:高法我找人了,你赢了! 以前闹债最欢的那几个人也来了,他们扑在吴大款身上不知说什么好,只是不停地喊着,哭着。 吴大款睁开了眼,伸手摸了摸大律师。看了看前妻,然后对围着他的农民工们说:等我活过来,还包工,带你们到城里,盖大楼……挣钱…… 他眼前忽地出现了三年前带着这群农民离家时的情景。 吴大款朝人们喊道:上车!进城!……他自己钻进了自己的轿车。人们上了拖拉机、农用车,跟在小轿车后面出发了。 “听大款说,两年下来,一个人能挣两万多块钱呢。” “那么多?!正那么多钱咋花呀?” “盖新房……” “娶老婆,挑个好看的……” “供儿子上大学。” “给我老娘看病,让她活到九十九……” “买几十只小猪崽,拿钱挣钱,象吴大款一样,也当大款……” “……” 车越开越远,几十年上百年的老村庄被远远地抛在后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