Il Deserto Rosso
(1964)
【安东尼奥尼的色彩】 《红色沙漠》可能是安东尼奥尼最美妙,最迷人,最质朴的一部电影。这位伟大的导演具备难以抑制的天赋,不顾一切的引入新的电影语言叙述他所关心的主题。安东尼奥尼在这部电影中引入的是色彩。在《红色沙漠》中,他在每一个画面中都涂上了喷射的颜料,精确的诠释了他需要的情绪和意味。怯懦的黄色,充满生命力的绿色,热情的深红,还有绝望的灰色,同时代从没有人像他那样充满激情,描绘出这样一副现代生活的荒凉景观。 电影开始,安东尼奥尼用一个可怕的隐喻陈述出全部的问题和大部分预谋:一个身着绿衣的年轻女子站着凝视着一片遍布污泥的荒野。很明显,她受到极大的震动,但是在这片20世纪的人间地狱中,即使她走得再远也难以遇到但丁式的救赎。在她的面前,是喷射着火焰高耸的烟囱和吐出一阵阵水蒸气迷雾的管道,从这片荒废的土地之上,我们何曾能获得安慰。 这个女人带着她的孩子去冶炼厂看自己的丈夫。他把她介绍给自己的同事,一个就要飞往南美洲的工程师。两个人相互吸引,开始频繁的约会聊天,最终发生了肉体上的结合。但是,你从中看到了愉悦吗?没有,他还是走了,她又回到了开始站立的地方,或者说近似于。 故事从不是安东尼奥尼关注的重点。在《红色沙漠》中,他似乎更在乎维蒂跳跃式的神经质表演,这种表演变成了他的一个临床研究对象。她被鼓动着,变得更加疏离,因为这种临床研究已经分解到了所有触目惊心的影像洪流之中。某一时刻,大街上,包括一个摊贩,全部变成了灰色。当维蒂从惊惧中醒来时,在她的现代化的家中发现了似乎有意志的玩具机器人,一面令人恐惧的墙产生了。在看到迷雾隔开她和她的丈夫、情人和朋友的场景之后,你会意识到,这种对孤寂的触及有多么深邃。 电影中最为震撼人心的象征物是时常出现的船只,这些怪物艰难的离开污染的水路,把一切都缩减为无意义:男人,树木,甚至在渔夫小屋中的一次狂欢。在这些场景中,色彩似乎统治了一切。 【安东尼奥尼的阐释:主题和颜色】 电影上映之后,被阐释最多的是人性的盲目与粗劣。在这片红色的沙漠之中,最为清醒的是神经质的朱莉亚娜,她深切地看到,感到,这个世界的疏离和忍受。然而,安东尼奥尼对现代工业社会的态度并不如许多电影批评家们那般消极,根据他的论述,朱莉亚娜“必须面对她所面对的社会,说我谴责了野蛮的工业社会压抑了人性,导致了她的精神分裂,就像许多人做的那样,这太轻易了。我的目的是,阐释这个世界的诗意,在这个世界中,不断变迁的工厂和烟囱也是美的。这是一个丰富的世界,充满活力和忍耐性,我所描述的这个神经质的女人首要面对的就是调整。人们在这个世界中必须去适应,有的人能够活下去,有的人不能,这大概是因为他们过度的眷恋往昔吧。” 故事被设置在意大利的拉文纳,那里布满了巨大的工厂、机器,还有污染的河流。万花筒式的颜色和可怕的声音统治了这部电影,作为安东尼奥尼的第一部彩色影片,他说:“我想像画油画那样涂抹我的电影,我想在颜色中发现关系,不想局限于摄影机提取的自然色彩。” 【访谈:另一个安东尼奥尼】 自从1985年中风之后,安东尼奥尼就很难讲话了,他没有停止拍摄,并且,通过他的电影不断阐释着他的世界。他的妻子艾瑞卡,在这里,向时尚设计师穆西娅·普拉达敞开了心扉。穆西娅·普拉达和安东尼奥尼一样,她懂得用影像表达情感,见证世界。“我尊敬安东尼奥尼的电影,它们非常强大,在我的生活中有非凡的位置,”她说,“我在很多方面收到他的影响,情感,精神,故事,氛围,很多很多方面。” 穆西娅·普拉达:艾瑞卡,你和安东尼奥尼是怎么相遇的,我想你应该记得。 艾瑞卡·安东尼奥尼:我和安东尼奥尼的相遇,实际上,有点像他电影中的邂逅。当杰克·尼科尔森和玛丽亚在伦敦相遇时,她正坐在一个长椅上读书,杰克恰好路过,就停下来看她,后来他又在巴塞罗那遇到了她。他说:“我想我记起了点什么……” 我第一次和米开朗琪罗相遇是在1972年,罗马。当时他正在一家披萨店中和一个朋友聊天,我恰好路过那里,那时,我们的目光碰到了一起。我想,我应该做一下自我介绍,但是,当我转过身来,他已经走了。一周之后,一个画画的朋友介绍我们认识了,这真是命运的安排。我们在一起聊天,他告诉我他在美国拍摄《扎布里斯基角》的经历。我记得他对我说:“你就是我想碰到的人,真是一个好的倾听者。” 穆西娅·普拉达:那时候,在安东尼奥尼身边是怎样一种氛围呢?他是怎么和他的演员制片人合作的呢?这些人对他来说意味着什么? 艾瑞卡·安东尼奥尼:一个人了解他的方式就是倾听和注视他。米开朗琪罗天生就是拍电影的,他具有所有成为伟大导演的品质,他无所畏惧,不贪婪,甚至没有什么不切实际的期望,但是,同时他又很简单。要了解他必须要关注他的想法和直觉的冲动,注意他正在看什么和隐藏在所见之后的意味,只关注他的电影技巧是不够的。他的演员和制片人很可能感到和他一起工作有点不知所措。和他最好的沟通方式就是完全放弃自我,进入他的世界,跟随他。 穆西娅·普拉达:安东尼奥尼是不是也要忍受创造的煎熬? 艾瑞卡·安东尼奥尼:像他那样的人,是很难跟得上的,尤其是当我是他的妻子,而且,还很年轻。在我四十岁的时候就容易多了,我更成熟了,有了更多的生存经验,能够理解和宽容的对待一切,尤其是能够不以竞争的眼光看待我的生活伴侣了。 我应该更早的意识到真实的安东尼奥尼。在家里,总有一些掣肘不能让他释放自我,但是,在电影中,他是毫无保留的,能够展示最精深的思想。 穆西娅·普拉达:你能告诉我重新开始工作对他来说意味着什么吗? 艾瑞卡·安东尼奥尼:“对我来说,电影意味这生活。”这是他说的。所以,重新拍摄电影,意味着他又重新获得了生命,重新获得了表达自己的机会。在他的内心有那么多话要说,只有在电影中,他才有机会让别人了解他的精神世界。 穆西娅·普拉达:在安东尼奥尼的电影中,无论是男演员还是女人演员都非常美,这是为什么,你怎么看待? 艾瑞卡·安东尼奥尼:美对于米开朗琪罗来说非常重要。他永远是一个唯美主义者,无论是在他的生活还是电影中。他以外貌和演技标准来选择演员,所以,他的摄像机总能那个捕捉到他们的清晰的轮廓,甜美的眼神和柔软的肢体。 穆西娅·普拉达:作为一个时尚设计师,我能很敏锐的捕捉到他使用流行元素表达他的角色个性的倾向,这是我的想像吗? 艾瑞卡·安东尼奥尼:不是,不是。米开朗琪罗对演员服装的选择非常谨慎,款式,颜色……等等等等,以获得完美的影像。 穆西娅·普拉达:安东尼奥尼作为一个丈夫怎么样?我知道这是一个非常私人的话题,如果可能的话,你能告诉我们一些吗? 艾瑞卡·安东尼奥尼:米开朗琪罗是一个非常忠诚的丈夫,尽管他非常的不忠。他从没有离开我和停止爱我的想法。我想他对他所有的女人都是这样。 穆西娅·普拉达:你怎么看待你嫁的这个男人的作品背后的哲学追求? 艾瑞卡·安东尼奥尼:米开朗琪罗的力量来自于他观察的能力。他的目光深邃而智慧,当他思考一个镜头时,他需要安静,就好像他要到达一个地方,在那里,所有的想法都还原为一种直觉,这才是真正的阐明。因此,观众能经验到现实的揭露过程,就像真是我们自己体验到的一样。 穆西娅·普拉达:告诉我们一些安东尼奥尼慷慨的事例吧,在电影中我经常可以看到,他对年轻人,厌世者,寻爱的人,还有革命者都表现出无比的宽容。你的经验能告诉我们什么? 艾瑞卡·安东尼奥尼:就像我刚才说的,需要在电影中体验安东尼奥尼。没有人比他更宽容,他在现实生活中也是这样,但是你必须知道怎么去认识他,去理解他的感受。 穆西娅·普拉达:安东尼奥尼还有其他梦想吗? 艾瑞卡·安东尼奥尼:米开朗琪罗的梦想就是电影。有时,他也会做些白日梦,追踪一些观念和想法。他经常在开车的时候陷入玄想,但是这种玄想是一种专业癖好,他梦想的主题是爱,这是他唯一的愿望:爱! (《另一个米开朗琪罗·安东尼奥尼》穆西娅·普拉达)·在拍摄《红色沙漠》时,理查德·哈里斯答应山姆·佩金法出演《邓迪少校》。安东尼奥尼的电影早已超出制作时间,哈里斯为了避免错过《邓迪少校》的开机离开了《红色沙漠》剧组。哈里斯声称《红色沙漠》必须只能在没有他的情况下完成了,并且在很多长镜头中,这部电影过度使用了他。 ·戴维·海明斯在他的自传中称,理查德·哈里斯是被安东尼奥尼踢出去的,因为他冲撞了安东尼奥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