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念电影大师阿伦·雷乃 对时与空的相望与相忘
2014.03.03
来源:1905电影网
电影网专稿 就在前不久举办的柏林电影节上,91岁高龄的阿伦·雷乃还带着自己的《纵情一曲》参加了主竞赛单元的比赛。影片在柏林获得的评论,更多的是赞赏他的“老而弥坚”,和对电影的执着精神。当时,人们不会想到,拥有澎湃创作动力的阿伦·雷乃会在电影节结束不到一个月之后,便溘然长逝。
当然,雷乃的那些已经被电影史定格为经典的影片并不会离我们而去。我们怀念的,或许并不仅仅是大师的生命,我们怀念的,是那个大师辈出的时代,是那个属于戈达尔、特吕弗、侯麦、瓦尔达、弗朗叙和雷乃大放异彩的法国电影新浪潮时代。无论是左岸派还是手册派,无论是讲政治还是讲文学,那都是一个最美好的时代。
阿伦·雷乃的电影母题:记忆与遗忘
阿伦·雷乃是法国电影新浪潮中的著名导演,在对电影语汇和对电影时间与空间的开拓性贡献上,丝毫不逊色于戈达尔。阿伦·雷乃1922年出生在法国布列塔尼半岛的瓦纳市,从小便对文学性的东西非常感兴趣。从普鲁斯特、赫胥黎到曼斯菲尔德,都是他涉猎的范围。后来,雷乃回忆自己的这段年轻时的过往,他说,自己是从漫画中认识到电影的叙事体系的。
后来,雷乃在1943年考进了法国高等电影学院,但是他只念了18个月就退学了。和戈达尔一样,他觉得与其在学校里纸上谈兵的傻乎乎的学习电影,还不如去到电影资料馆里一部一部看电影、学习电影来的实际。所以,他便离开学校,开始了自学的生涯。1945年,雷乃搬到了塞纳河的左岸居住,并以纪录片导演和广告摄影师的身份加入到了电影人的队伍之中。在此后的十年中,他拍摄了大量的反应美术史和美术家的纪录片。
这些影片,诸如《梵高》、《格林尼卡》、《高更》中,雷乃寻求使用一种“异乎寻常”的表现手段,把互无关联的视觉元素结合起来,营造了一种具有强烈情感体验、有趣哲学内涵和个性、革新的剪辑技巧。而且,他还在影片中加入了哲学思考、在电影的时空中展示历史坐标。1956年,雷乃拍摄了自己的最为著名的纪录片《夜与雾》。在这部电影中,雷乃第一次展示出了自己电影中的母题--记忆与遗忘。
《夜与雾》绝对是影史上最具有魅力的纪录片,影片中对记忆和遗忘的诠释,对黑白和色彩的使用,对史料的处理均反映出这个法国电影新浪潮大将的高明之处。《夜与雾》用盟军解放集中营时拍摄的黑白纪录片代表过去,用12年后同一地点新拍摄的彩色镜头展示当下的和平景象,通过色彩的强烈对比,制造出反差巨大的视觉和心理效果,并一再阐释雷乃的“记忆与遗忘”的主题。法国小说家让·卡罗尔为影片撰写的如同诗歌一般的解说词完整地烘托了影片的主题。电影的标题“夜与雾”的德文缩写是“NN”代指那些身份不明的人,这也是纳粹给那些集中营受害者所贴的标签。
下一页 长片处女作《广岛之恋》 现代主义的原点
长片处女作《广岛之恋》 现代主义的原点
1959年,雷乃拍摄了自己的第一部长片处女作《广岛之恋》。这部电影通过类似于《夜与雾》的剪辑方式,创造了一个完整而奇异的银幕宇宙。在很多镜头中,雷乃把广岛被原子弹袭击的新闻画面和男女主人公的情爱画面剪辑在一起,创造了一种大小主题对比的情景。并把极端历史化、重大化的主题和极端私人化、私密性的主题并置,创造了一种独一无二的风格和主题。雷乃还在影片中 突破了“物理时间”的限制,把主角的“心理时间”展示在了银幕之上。这突破了电影原先的限制,这种看似漫无目的的剪辑方式,实际上是一种经过精心设计的方法,它将物理时间打乱,并且以非线性的心理时间的方式投射到银幕之上。而且,在《广岛之恋》之中,雷乃还实践了所谓法国“新小说派”的对于“物”的观念。影片一开始,镜头就在两个主角的身体局部拍摄。在很多镜头中,医院、废墟、纪念碑,甚至是医院里的那些人,都被当作“物”来表述。
如果从影片文本的丰富性、细节的饱满型,甚至是影片的结构来说,《广岛之恋》远不及雷乃另一部名作《去年在马里昂巴德》精彩,但是1959年,当它和《筋疲力尽》、《四百下》一起登上历史舞台的时候,它所造成的轰动效应,远远超乎人们的想象。尤其是影片中不再有物理的时间,不再有具体的故事情节这一点,就使得影片像是一颗“现代主义”的原子弹一般,以它为中心,源源不断地向外扩散着层层的涟漪。
一年之后,雷乃拍摄了《去年在马里昂巴德》这部被称之为“立体电影”的影片,更加令人费解。影片没有明确的故事情节,只有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的对话。这个男人坚称这个女人和自己有过情史和约定,而这个女人则对此将信将疑。在被灌输了三天的“谎言”或者是“说辞”之后,这个女人相信了男人所提供的一切。影片编剧罗布·格里耶是法国著名小说家,他曾经说,这部电影讲述的是“正在发生的故事”。就如同街景一般,要放弃层层的阅读小说的习惯,才能走进这部电影之中。对于观众来说,无论站在什么角度来观赏这部电影都是正确的,他们可以参与到影片的叙事过程之中,无论持有什么观点,都可以成立。这是一种非理性思维的观影过程。但是,这部影片,也让观众们摸不着头脑。因此,《去年在马里昂巴德》也被称为无故事无主题无人物的“三无电影”。
无论如何,在《去年在马里昂巴德》之后,雷乃的故事片俨然已经成为了无法或者是难以解读的“天书”。而《去年在马里昂巴德》的出现,更加巩固了雷乃“现代主义先锋导演”的地位。而雷乃本人则因为年龄的增长,渐渐离开了“现代主义”的圈子,转而走向了戏剧和生活剧。
钟爱的电影题材:舞台和形式主义
在一连串的票房失利和找钱困难之后,雷乃拍摄了《我的美国舅舅》这部带有喜剧元素的影片。而随后,雷乃拍摄的《通俗剧》、《吸烟/不吸烟》和《老歌》等影片,都带有相当的喜剧色彩。这些影片带有一些形式主义的色彩,无论是《我的美国舅舅》里常出现的生物学家的片段,还是《吸烟不吸烟》里的对生活不确定性的表现,都是“形式主义”的表现。我们应该明白,雷乃所在意的,是叙事、是编排一个故事过程。而不是故事和情节本身。从中我们也可以看到雷乃从来就不是巴赞的写实理论的信奉者。从《夜与雾》、《去年在马里昂巴德》和《广岛之恋》中,我们就能看出,雷乃从来就不会平铺直叙地讲述一个故事。这就是雷乃的特色。
应该说,从《抽烟/不抽烟》之后,雷乃就开始将戏剧搬上银幕的历程。在此之后,他拍摄了大量的戏剧剧本。其中有两部,都是来自著名剧作家阿伦·艾克鹏的剧本。在这些影片--《心之归属》、《纵情一曲》中,雷乃在银幕上构建出了一个戏剧化的舞台,制造出了第四面墙。在舞台上,他审视着人们的心态,观察着旁人的人性。雷乃的角色,往往拥有非同一般的个性,他们被自身的欲望、希望、困惑所驱动。所以,在这些电影里,雷乃用友情、爱情、生命甚至是阴阳两界作为主体,严肃地考量了人们对自身和他人的情感投射。阿伦·雷乃是形式主义的大师,他的后期的影片都是明证--他能够把很多不相关的,不能放在一起的元素放在一起。非但如此,雷乃还能让这些东西在一起搭配得当,产生戏剧效果,这令人很是敬仰。
下一页 大师逝去 不是结束的结束
大师逝去 不是结束的结束
电影史上有这么一句名言:“除了戈达尔,新浪潮没有什么新鲜的东西”。当然,对于电影的语言来说,这句话没有错;可是对于普通的影迷,那场发生在1959年的电影运动,少不了侯麦、少不了特吕弗、少不了雅克·李维特、少不了瓦尔达--当然,更少不了那时候的政治气候、社会精神以及各种各样的思潮。
如果说法国新浪潮运动是一场改变了电影面貌的运动的话,未免有些言过其实;如果说它改变了我们心中对电影的认知,那还是恰当的。作为“左岸派”里最著名的导演,雷乃在91岁的时候,离开了我们。也许他的离去让新浪潮更加闪闪发光,因为他的创作已经划上了句号,我们可以更加清醒和明白无误地去理解雷乃、理解新浪潮了。从这种精神传承的意义上说,新浪潮的余波还在涤荡。
要说“新浪潮”,在世界各地都能找到自己的影子,波兰、捷克、匈牙利、德国、香港……都有自己的“新浪潮运动”。可是电影的大爆炸,确实只发生在法国--当然,这爆炸中并不全是如同戈达尔一般的“激进派”,也不全是李维特那样的“颠覆派”,更没有被克里斯·马克那样的“照片派”抢走全部的光芒。这其中,还有一个以身体力行之姿态改变了电影时空关系的阿伦·雷乃。
文/云猫猫
[1905电影网]稿件,转载请注明来源。违者将追究其相关法律责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