专访 | 从《1950他们正年轻》看国内纪录片市场

1905电影网专稿 离家尚是少年身，归来已是报国躯。9月2日，第八批109位在韩中国人民志愿军烈士遗骸，搭乘运-20运输机回到祖国怀抱。9月3日，安葬仪式在沈阳抗美援朝烈士陵园举行。一部以抗美援朝为老兵主角的纪录片《1950他们正年轻》登陆大银幕，剧组希望用这个片子来唤起人们对于这件事的敬意。

“与其说是我选择了这个纪录片，不如说这个纪录片选择了我，这是命运使然。” 接受1905电影网专访时，该片导演宋坤儒语气虔诚地说到。2018年，他为退役军人事务部拍摄寻找英雄的宣传片时，机缘巧合遇到了一些抗美援朝老兵，为这部纪录片的诞生埋下了伏笔。

拍摄前期，团队仅有导演和剪辑师两人，缺人缺钱缺资源。现实的窘境让宋坤儒决定放弃拍摄时，恰好遇到了抗美援朝老兵薛英杰。老人的一句“希望有人能替老兵说句话”，成为导演继续拍下去的精神氧泵。

中国人民志愿军47军司令部军医薛英杰

71年前，薛英杰曾和战友贺殿举相互许诺，谁牺牲了就把对方的遗体带回国。然而，当宋坤儒帮忙在沈阳抗美援朝烈士陵园找到贺殿举烈士的名字时，薛英杰已经带着遗憾于2021年4月24日与世长辞。

“有些人的青春永远定格在那一刻”

197653。对于当下绝大多数年轻人来说，这是一组陌生而遥远的数字。对于在世的抗美援朝老兵而言，或许只有死亡才能将它从脑海里抹去。

71年前，中国人民志愿军跨过鸭绿江浴血奋战、保家卫国，197653名志愿军英勇捐躯。这些烈士中，包括用胸膛堵机枪的黄继光，引爆炸药与敌人同归于尽的杨根思，烈火焚身岿然不动的邱少云等。

“这个片子与其说是讲战争，不如说是讲他们那一代人的青春。其实在片子中后段跟战争并没有太大的关系了，但是这个战争带给他们的遗憾，带给他们对于生命的改变，我觉得是延续终生的。”宋坤儒如此感慨。在他看来，许多志愿军进入战场时正值豆蔻、束发之年，“有些人的青春永远定格在了那一刻”。 

这也是片名的由来。

影片拍摄前期，除了缺钱、缺人之外，最大的困难便是寻找拍摄对象，并让他们说出当年经历的故事。得益于许多抗美援朝老兵之间还保持着联系，寻找拍摄对象难题迎刃而解。

如何让这些老兵说出当年的故事，让导演费了不少心思。拍摄过程中，许多老兵并不愿意重提当年往事，因为“他们感觉被忽略了”。

“有些老兵不愿意说的时候，我们后来就给他看其他老兵讲的故事，这个时候老爷爷就会说，他们是打二次战役才上去的，我们是打黄草岭的，才开始和我们说。”宋坤儒回忆当时为了让老兵们开口，还动了一些小心思。深植于军人心中的荣誉感，成为往事重述的良方。

经过四年左右的拍摄，影片原始素材达到80个小时，剧组采访过的老兵与听到过的故事，远非98分钟内容所能展示的。为什么选择这26人成为大银幕上的讲述者？

“首先，你会发现这些老人讲述的每一件事都是亲历，亲历是一个最重要的标准。如果他是听战友或者别人说的，首先我无法判断它的真伪，其次我觉得它失去了我们作为真人讲述的意义”。对次，宋坤儒透露了的相关标准。除了亲历之外，故事的戏剧性等，也是重要参考条件。

“优秀纪录片需要隐藏作者价值观”

“我觉得一个好的纪录片，首先是要有一个非常珍贵的真实视点和素材源，其次，要有一个非常冷静和客观的输出。”宋坤儒直言特别害怕一部纪录片中，带有非常强烈的导演价值观。

在这种意识之下，《1950他们正年轻》也刻意将作者价值观隐藏。大银幕上，除了26位老兵的讲述之外，再无其他解读性旁白。

真实一直是过往优秀国产纪录片的最大交集所在。据统计，截至2021年9月3日，共有14部国产院线纪录片票房破千万。通过总结归纳不难看出，真实的地基之上，三类国产纪录片更容易赢得观众手中的那张电影票。

首先是含有时代民族记忆内容的纪录片，比如说《二十二》、《武汉日夜》、《保家卫国——抗美援朝光影纪实》等。以抗美援朝老兵为主角的《1950他们正年轻》，正属于此类范畴。 

其次，以大自然壮美景色及动植物为主角的纪录片，也容易成为爆款。《藏北秘岭-重返无人区》、《喜马拉雅天梯》、《重返·狼群》等，显然属于此类作品。当下，被现实困住双脚的人们，也乐于在大银幕上遇见诗和远方。

最后，便是名人、伟人类纪录片。这些纪录片通常带有揭秘性质，好奇心驱使观众走进电影院，只为一睹心中仰慕之人的真实生活。《永远的焦裕禄》、《五月天追梦》等，便是此类作品的代表。

2017年是国产纪录片票房产出的一个重要分水岭。那一年暑期档，《二十二》成为首部票房破亿的国产纪录片。前文所统计的14部票房破千万纪录片中，有10部公映日期为2017年及以后。

“我觉得近年来纪录片的关注会越来越高，比如《二十二》等，包括我们这两年也有一些优秀的纪录片上映。”宋坤儒认为当下年轻人会越来越喜欢观看纪录片。他相信五到十年以后，纪录片电影，会成为国内电影市场的重要组成部分。

“每一分钟都是倒计时”

年轻人越来越喜欢观看纪录片，并非空穴来风。

通过对票房破千万国产纪录片电影的想看人群数据梳理能够发现：年龄分布方面，20至29岁的电影市场主力受众，也是纪录片的最大支持者；城市分布方面，二线、四线城市的观众对纪录片最感兴趣。

在性别占比方面，女性观众对纪录片情有独钟。其中，除了《2019年阅兵盛典》之外，其余13部影片女性观众想看占比均超过50%以上。《二十二》、《我们诞生在中国》两片，这一占比更是高达70%以上。

2021年8月28日下午，《1950他们正年轻》举行的点映观众交流活动上。一对母女，引起了现场工作人员的注意。

“带她来看这部电影得时候，就能普及当年的历史知识，也能给她们最直观的感受。当年战争给我们民族带来了怎样的伤害，我们现在应该如何做一些事情来纪念他们。”在接受采访时，妈妈表示通过这种看电影形式，更容易让孩子理解和记住历史。而在当天另一场点映现场，宋坤儒的孩子也坐在观众席中。

“我觉得当今的社会，其实大家都在各自的战场奋战，无论是学生还是职场，我们每个人都有一场仗要打。” 宋坤儒希望年轻人看完这部片子后，能够从抗美援朝老兵身上学会这种“拖不垮，打不烂，不服输的热血精神。”

影片的票房与排片率并不理想，但它不能完全以商业进行衡量。正如导演所言“时间对于我们和这些老人的纬度是不一样的，对这些爷爷奶奶而言，每一分钟都是与这个世界的倒计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