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访《悬崖之上》造型师陈敏正 揭秘电影造型艺术

1905电影网专稿 张译的大衣笔挺帅气，于和伟的警服英气十足，秦海璐的套装勾勒窈窕身姿，刘浩存的帽饰成为点睛之笔……

自“五一档”上映以来，张艺谋执导的新片《悬崖之上》不仅因为扣人心弦的谍战戏收获好评，票房口碑一路飙升，“全员摩登”的精致造型也令人过目难忘。 

负责该片造型设计的是业内著名造型设计师陈敏正。他的代表作还包括《影》《辛亥革命》《大染坊》《甄嬛传》《香蜜沉沉烬如霜》等。

陈敏正与张艺谋的合作从2008年奥运会开幕式开始，经过《三枪拍案惊奇》《影》等作品，到这次的《悬崖之上》，已经是第13个年头。

“张导是最在意细节的，他在意8分，我们一定要做到12分。”陈敏正这样总结与张艺谋的合作经验，“十二分的精益求精”也成为《悬崖之上》造型设计的关键词。

如何为不同人物“量身定制”服装造型，如何还原上世纪30年代哈尔滨“东方小巴黎”的风情韵味，又如何在服饰设计中彰显张艺谋独有的色彩美学？在本期《幕后》中，陈敏正将为我们独家揭秘《悬崖之上》的造型艺术。

 PART.01

“尊重历史”

作为圈内出了名的“细节控”，张艺谋对服装造型提出的首要要求就是“尊重历史”，“所有的东西都要有历史的痕迹和依据，可以根据现代人的审美适当加工，但不要架空、不要虚假。”

为此，陈敏正查阅、参考了大量历史资料和老照片。影片开头，乌特拉行动四人组穿着的飞行服，参考了真实的苏联三十年代跳伞兵的服装制式，再根据影片整体风格，调暗了颜色。张译和刘浩存的“批货商”造型也咨询了齐齐哈尔当地资料馆的专家。

 来到哈尔滨后，全员时尚值爆表的大衣礼帽搭配，也有据可考且符合人物设定。

“有意识地回避了长衫等中式服装，因为他们是苏联受训归国的，身份也是高级职员。”陈敏正说，“我们查了很多三十年代哈尔滨老街道的资料，毛呢大衣，礼帽、瓜皮帽是标配，想凸显东方小巴黎的感觉。”

风格考究，细节也力求还原。陈敏正透露，《悬崖之上》里的服装都专门采用了当时流行的剪裁方式“袖包肩”，“袖子多一块包上肩，这是当时东北特有的。”

服装的真实感一方面来自对历史的尊重，另一方面也体现在“做旧”带来的生活感。比如，刘浩存饰演的小兰穿着的千鸟格大衣，白色的部分就被染成了灰调；周乙的呢子大衣也用砂纸反复打磨“起球”，肩棱、领口等地方还露出了纤维。

“一定要让他们的衣服不像是在商场里新买的，而像是生活中穿过的衣服。”

 PART.02

“量身定制”

 无论是张译领衔的乌特拉行动四人组，还是于和伟领衔的“伪满特务科”，几位主要人物都有少则几套，多则十几套造型，都是陈敏正根据他们的不同身份和场合“量身定制”的。

圈粉无数的“周乙同款皮风衣”，是当年警察的真实装备，“里面都是兔毛的，制作特别精良且保暖，我们也专门用兔毛还原了，特别在一些地方减少了兔毛，让身形显得魁梧但不臃肿。”

倪大红饰演的科长穿着的则是“高配版”制服，“他作为科长，警服新，洗得少，颜色要比其他人深一点点，材料也更高级。”帽子也是特制的，“倪大红老师的头围是64厘米左右，比普通人大不少。”

对于张译饰演的张宪臣，难点则在于一套“女装”和一套“血衣”。

影片中，那场张宪臣男扮女装偷书的戏非常经典，陈敏正也为他量身定制了一套女装造型，“一开始是真的给他画了一个女妆，但用粉底盖住胡茬，化大红嘴唇是很假的，所以拍的时候就用了巧劲，简单涂了一点口红，用围巾一挡，加上他走起路来小腰晃动，婀娜身材表现得特别好，就很有感觉。”

“血衣”的关键则在于把握好尺度，“破烂做旧是最难的，既要表现残酷性，又不能过于血腥，这就要求一个设计师的控制。”

在一群男性角色中，秦海璐和刘浩存饰演的两位女性角色无疑是一抹亮色。其中，秦海璐饰演的王郁定位是一名教师或文员，身处社会中上层，因此在设计时格外强调肩线和腰线，凸显成熟女人的魅力。

发型也是那个年代常见的“微烫”，“那个年代，烫头是没有药水的，都是理发店里的火碱烫（不能保持很久），所以那场她吃毒药住院的戏，由于出汗，头发就会直一点。”

王郁去大使馆那场戏的口红则是专门用手抹的，“用化妆刷刷显得太过精致，用手涂是最好的方式，这些小细节都要刻画得淋漓尽致。”

对比之下，刘浩存饰演的小兰是涉世未深的女学生，关键词是“青春”。陈敏正运用了大量帽子造型和衣服上的条纹、格纹元素，既有符合年龄的俏皮可爱，又略带特工的神秘气质。

PART.03

“对抗严寒”

千里冰封、万里雪飘，《悬崖之上》中辽阔壮观的北国风光令人赞叹不已，但在实际拍摄中却对服装提出了很高的要求。

东北的林海雪原，拍摄时气温最低达到零下三、四十度。爱惜演员的张艺谋给陈敏正提出的首要要求就是“保暖、保暖再保暖”。

雪地戏的戏服是皮毛做的，里面有发热防寒服，还有羽绒服，整套下来几十斤重，演员穿上直接陷进雪地里，往上拔非常吃力，跑几趟就出汗了，“绝对是超级有氧运动，非常辛苦。”

还有个例子，刘浩存的标准鞋码是37码，但外景鞋却有39、40码，里面塞满了保暖用的毛袜子。

片头，雷佳音叛变的那场戏，他穿着单衣跪在雪地里，因为恐惧和寒冷不断发抖，堪称演技炸裂。陈敏正透露，背后的拍摄过程也十分艰辛。

雷佳音对他说，每场戏都想拿出最精彩的表现，所以让陈敏正一切都按真实的状况来，“他里边都没穿衣服，就穿了一层单衣，因为受刑后破衣烂衫，还要把皮肤露出来，做成伤，鞋子也没提上。现场真拍的时候，冻得鼻涕带眼泪，都流出来了。”

因为这场戏，陈敏正还受到了张艺谋的“批评”，“他说你太大胆了，万一感冒了，全剧组都没法拍了，所以我晚上赶紧让人监督他们把热水澡洗透，密切关注了三天，还好没有发烧。这次的牺牲很值得。”

PART.04

“色彩美学”

漫天飞雪带来的不仅有严寒，还为张艺谋的色彩美学赋予了全新可能性。作为重要一环，服装造型自然也要时刻为电影统一的色彩美学服务。

陈敏正解读，《悬崖之上》的服装用色是非常克制的，黑灰色是整体基调，没有雪白的白色，比如刘浩存千鸟格大衣上的白色纹理，以及大使馆门童的白衬衫手套都要被染成浅灰色。

门童的“灰”手套

所有服装都是深浅不同的黑灰色，“没有纯黑色，因为纯黑的东西容易拍得死，没有层次了。”其中，倪大红饰演的科长的警服是最靠近黑色的，也透露出人物内心的“黑不可测”。

这种色彩处理别具深意，暗示着旧社会的黑暗和战争年代的残酷，与满天飞舞的雪花、共产党人喷薄而出的鲜血形成了鲜明的对比，达到了色彩与主题、形式与内涵的统一。

巧合的是，陈敏正与张艺谋合作的上一部戏《影》同样以“黑白灰”为主色调。

为了配合影片黑白泼墨的中国风风格，陈敏正在大缸中加入水和颜料，将宣纸放进去，让颜料随着水的流动自由的在宣纸上着色，形成了独具一格的纹理图案，再印染在布料上。连张艺谋都赞叹：“巧夺天工！”

与《悬崖之上》类似，随着《影》中人物命运的起伏和内心的变化，服装的黑白颜色占比也随之变化，真正让服装服务角色，与演员表演浑然一体。

PART.05

精益求精

从业40余年，陈敏正一直秉持着这种精益求精的工作态度，看自己的作品也永远在“挑毛病”。

比如，看《悬崖之上》，当其他观众都沉浸在剧情跌宕中时，陈敏正会暗暗感叹：“张译受刑的伤疤厚了一点点，太像塑形塑出来的，有点假……秦海璐最后在雪地里和孩子团聚时，身份应该是潜伏的农妇，眉毛应该再朴实一点，没这么讲究。这些都是细节。” 

陈敏正曾在微博上晒出当年的学生作业，并感慨地写道：“1981年我幸运的考上了中戏舞美系化妆干部进修班，求学之梦得以实现，如饥似渴的吸纳着，每天早、中、晚永远都在教室里各种学习。”

时光荏苒，但陈敏正对造型艺术的探求却未止步，他喜欢用不同题材和类型的影视作品完成自我突破，“我觉得设计师不应该说是无所不能，但一定是涉猎广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