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若英：我不想变老

>先回复了几封工作邮件，查看当天排好的访问提纲。然后，刘若英开始为儿子准备午餐便当，叫醒他，将他送去学校。

>返程中，刘若英还拐去医院探望了生病的祖母。回到家，她开始运动、洗澡、和老公共进午饭。在下午出发“当女明星”前，刘若英安排好全家人的晚餐内容，临出门还不忘叮嘱老公，记得去接儿子放学，要准时。

>刘若英当日的访问工作，从下午持续至晚上。为时隔六年后发行的新专辑展开“营业”，刘若英坦言并不适应。不适之一，在于如今“上有老下有小”的她不太习惯只专注在“上通告”这一件事上。此外，她发现自己已不熟悉现在的媒体（娱乐圈）环境，“好像自己是一个新人，一切都重新来过。”

>刘若英

不再撕心裂肺的女歌手

>今年3月，刘若英推出了全新专辑《各自安好》。掐指算来，距她上张专辑的发行已时隔六年之久。乍听之下，六年没发片，于一位歌手来说似是件蛮“严重”的事，但刘若英对此并不敏感。要不是宣传文案和网友们屡次提及“六年”标签，她根本未意识到自己已停止唱片“营业”这么久。她也会打趣道：“大家应该以为我不会出来出专辑了吧？所以也没什么期待。现在突然出了，反而是……Surperise！大家也没有什么‘等了好久’好不好？其实你们根本就没有在等啊！”

>坊间流传如此一事。在做上张专辑前，刘若英倍感自己“唱不动了”，也觉得身处新人辈出的乐坛，应该没什么人愿听她这枚“老妞”再唱。一次机场偶遇，李宗盛“敲打”了她：新人固然有新人的芬芳，但老妞也有老妞的醇香。你对生活的感觉，你的人生故事都可以被记下来，继续唱下去。在李宗盛看来，刘若英歌唱时的独特情感表达也弥足珍贵。

>被“鞭策”的刘若英，在那之后推出了初为人母后的首张作品《我要你好好的》，亦笃定，用歌曲表达生活和自我状态，是自己可以做下去的事——但那并不拘泥于“专辑”形式。一如这两年，她在不同境况下陆陆续续做了几首单曲，又受去年疫情影响，驻在一地，反而累积了更多录音室作品，公司顺势将它们集结成了一张专辑。刘若英坦言，这张新专更像一张精选“合辑”。其中几首歌，因为录制时间过去太久，自己已记不清彼时心境，颇有恍如隔世之感。

>刘若英

>尽管刘若英自侃外界并没有在等“老妞”发专辑，但实际上，由于过往她献唱过太多脍炙人口的金曲，大众还是期待她此番“重磅归来”，能再带来几首如《后来》《为爱痴狂》《成全》般的全民K歌。

>专辑发行后，刘若英看到了一些讨论，尤其是一些一路听她歌的“老粉”发言，“他们会觉得等我这张专辑出的时候，可以先听上两天，然后再上KTV好好地喝两杯，狠狠地跟我唱出来。但现在可能会觉得这张专辑比较没有提供。”刘若英总结出，所谓外界觉得“没有提供”的，或是更“商业”一些，更“激昂”一些的歌曲。也有声音觉得，她在一些歌词议题上有些重复，比如又讲“孤独”主题。

>对于歌曲诠释，刘若英有自己的思考：“譬如大家说我不够激昂，我在这次做歌时是有在刻意练习这种唱法。因为我觉得以我的年龄，如果再声嘶力竭地唱，好像也不是很合适，我更希望是一种缓缓道来的感觉。”

>刘若英

>至于主题选择，刘若英表示：“虽然有些话题会重复，但随着阅历不同，我对一些事情的看法不再是以前。它的‘灰’是‘深灰’还是‘浅灰’？它的‘红’到底是‘枣红’还是‘紫红’？我觉得是有做到差异的。”

>当然，刘若英承认，她希望这张专辑歌曲推出来是可以“雅俗共赏”的：“我没有那么‘出世’，只考虑出张让自己开心的作品就好。毕竟它是动用很大资源来做的，并且是要拿到市场（检验的）。但我也很诚实地说，我觉得华语流行音乐还是属于比较青春的。而华语女歌手到了这个年龄，她应该唱什么样的歌？出什么样的专辑？我也并没有太多前辈来指引方向。那比如我判断《所有相爱的人啊》《飞行日》，哇，这个应该是KTV的，可是你觉得不是，那没有办法……”想了想，刘若英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表达：“这么说吧，娱乐，我觉得不管是听歌，还是看电影，都是提供我现在想要提供的。有人喜欢就喜欢，不喜欢我也谢谢。”

>刘若英相信每首音乐作品，还是会吸引到和它有着“同温层”的听众，她对此并无太多焦虑。相比歌曲唱得“对不对”，反而是在专辑做完后，要怎么去宣传？这对于刘若英而言，才是最大的挑战。

>刘若英新专辑MV

试图跟上潮流的女明星

>年初某天，刘若英就发微博抒发过自己遭到的“冲击”。在视频中，这位“女明星”一边在街上疾走，一边絮叨：从公司出来，我满脑子都是工作人员的“新用词”……原来我的日常真的太小范围。他们说我得多上舒适圈以外的节目才能让大家“认识我”、“知道我”，才能让大家知道我要发片……我要上哪些节目呢？

>原来当天公司同事拉刘若英召开了一次专辑企宣会。会上，同事告知刘若英，现在是网络年代，要她尝试上一些网络节目，也可以主动拍些视频，便于网友观看和传播。彼时，团队罗列了时下娱乐圈流行的诸多网综类型，还针对每档节目择选了有代表性的一期给刘若英看。“他们以为我看完后会完全了解跟答应。但我看完以后就说，嗯，臣妾真的不行啊……”

>实际上，以距离我们最近的内娱圈为例。近年，肉眼可见，有不少圈内前辈级艺人都开始涉足多样综艺。或是在舞台上“乘风破浪”、“披荆斩棘”，或和新生代爱豆混搭演出，或在真人秀中思想碰撞。刘若英新奇于如今艺人为宣传，需有如此花样繁多的方式，而在“她们那个年代”，无非是上电台、拍杂志、开签唱会。

>刘若英

>刘若英顾虑自己“不行”的原因，是她清楚自己并不是综艺型人格，“像我以前在上张菲跟费玉清的节目，他们会有问题抛给我。比如像菲哥都会说，‘哎？’然后期待我接下去，但我也只会‘哎！’这样。所以如果我去上那些节目，我会很冷场，而这种冷场可能会遭大家骂，我又‘玻璃心’，怕被骂，所以少上，少出错。”

>在娱理工作室的追问下，刘若英还是想到了两类她可以接受的节目：“一种是很熟的好朋友的节目，我会觉得很安心。比如像何炅，如果他找我，我会很乐意去。另外金星老师的节目我也很喜欢。”

>刘若英笑称，自己的工作人员确实有些难开展工作，“我也常常觉得留给我的机会不多。很多（宣传）方式，我又说这种我不适合，那个时间段可能我已经睡着了。而为了宣传专辑，增加曝光，他们也在努力找一些我可以自发去做的，又是比较符合媒体环境的尝试。”

>前些日子，刘若英在网上Po了两支开箱视频。一支是开箱电子产品；另一支则介绍了一款潮流玩具。拍摄开箱的想法出自刘若英的宣传团队。恰好，彼时老公送了刘若英一副耳机，她决定就从耳机“下手”，踏出“新新人类”的一步。

>来自刘若英的开箱尝试

>最初，刘若英自己在家录制了一版视频。已有过电影导演经验的她，认真地对素材进行了剪辑、包装。然而发给团队后，却遭到同事“无情嫌弃”：“视频太长了”，“5秒没有抓眼球”，“完全没有流行的网络语言”……听着同事不断“数落”，刘若英不无委屈地念叨：“说什么视频前5秒抓不住眼球就会被（网友）刷掉，但5秒我根本就没法Ready啊！”

>她甚至为此写了一封长信给同事，表示自己已经“无比尽力”地去跟上时代潮流，但也要请同事理解她，“那我的意思是，真正看我的视频，能留下来的网友，对我而言是真朋友。如果你5秒就把我刷掉了，那就算了。另外，毕竟网红这些是长期活在网络时代的人，他们有一种很新的语言跟能力，那是我学不会的。我很怕过于效仿人家，反而会失去我自己原本的样子跟节奏。”

>最后，刘若英和同事达成‘协议”，她的短视频内容由同事全权接手后期。就在我们聊天当下，刘若英还向娱理工作室几次确定：“你有看最后的版本吗？觉得还可以吗？”

>刘若英和玛莎一起拍摄的Vlog

>偶尔，刘若英刷微博，会发现刘德华、汤唯、桂纶镁那些她觉得很棒的人都陆续走进了“直播间”，“那会让我觉得带货直播就是一个新的宣传的方式。而且它很即时，别人有什么想法，你可以马上知道。我自己是有兴趣去的。其实对我而言，还是要好玩儿，不能被勉强。因为当我被勉强做一件事时，它反而是反效的。所以我还是必须找到一个适合自己的方式。”

恋家的妻子、妈妈

>聊到老朋友何炅的节目时，娱理工作室问了句：“那类似他的《向往的生活》，让你去个小村庄住上一段日子，你可以吗？”“我觉得是ok的，”答完，刘若英又想了一下，“我现在很多不ok、受限，是因为我想跟我儿子，跟我的家人在一起，我很珍惜和他们在一起的时间。”

>不同于很多艺人避讳在媒体访问中谈及家人，刘若英对于家庭的分享显得尤为大方。几个瞬间，她的日常话题就会琐碎到，让我恍然觉得是在和隔壁邻居唠家常。

>她会自然分享，在家庭中，老公“钟先生”比自己“潮”多了。3C产品，潮牌联名，他都会第一时间Update给她，“音乐也会。像我今天做运动时，他就放了一首很好听的歌，我还特别去问他歌名，然后他就会马上分享给我（注：《New Light》John Mayer）。但有时他也会冷不防地说，“你还是做音乐的人吗？哼。”

>2011年结婚至今，刘若英和老公亦伴亦友的默契毋需多言。2015年儿子的出生，让刘若英愈发沉浸家庭角色中。就连我们聊到她长期保持运动的话题时，她都会纠正道：“我运动，很大程度并不是因为我是明星。主要我到了这个年龄，孩子还小嘛，我觉得尽量保持健康，还是蛮重要的。”

>儿子刚出生时，很多人对刘若英说：你要把握好这个黄金期出来工作，因为他大部分时间都在睡觉。“可我那时候就已经很舍不得了。我觉得给他喂奶、换尿布、洗澡这些生活的照应都很重要，我都希望亲力亲为。”随着儿子长大，自理能力渐强，刘若英发现自己并没有放过自己一些，反而对孩子的依赖更严重了。

>“因为他现在会跟我交流了哎，”提起儿子，刘若英流露温柔笑容，“像我那天去台南五月天演唱会啊，他就会觉得为什么不带他去？我第二天一大早就赶高铁回来，下车直接杀去他们吃午餐的地方，然后我儿子一看到我就抱着我，天啊，那瞬间我就觉得我再也不要出差了！更何况现在是小朋友建立教养、价值观重要的时候，我觉得我是有责任陪在他身边的。”

>早年，刘若英很享受“独行侠”的生活。从16岁独闯美国尝到“冒险”的美妙后，她就经常一个人飞往各处旅行。在专辑歌曲《不营业的日常》中，刘若英也唱到一种自由状态：前一幕才在家打扫/下一秒订好机票。然而当娱理工作室问她：“现在的你还能有如此状态吗？”“不能！”刘若英当即大呼，“我可以下一秒就定机票，但是我得带着家人一起。如果不带他们，我玩也玩不过瘾。”

>去年夏天，除了极偶然地登台“营了一下业”外，刘若英花了大把时间制定了暑假计划，和家人们展开了一程程夏日之旅。就在我们聊天的当天，刘若英就已开始为家人预定今年的暑假酒店，“你不要吃惊，真的有必要哎！现在坐飞机出去机会很少，小孩子放假时间都一样，适合全家的酒店就那么几家，所以选择就会更少。像我今天早上就已经订不到了！”说罢，刘若英露出了一个气馁的表情。

>刘若英

不想变老，却也在适应变老的刘若英

>提到专辑中最“戳心窝”的作品，刘若英毫不犹豫地首选《黄金年代》。歌词写道：而岁月回不来/而时间在追赶/此刻我是多么的幸运/我感觉我身体在老去……“它就是很诚实的我当下的状态，我的心情。”

>刘若英回忆，听到这首歌的DEMO时，她正在适应年纪带来的身体与心理的改变。不同于以前抽象的感慨，如今岁月的痕迹愈发具象出现在刘若英的生活里。“比如你不再那么行动自如了，你从地上站起来的时候，真的就会下意识‘哎呀妈呀’发出这种感叹词；或者是你以前减肥，可能三天就减掉几公斤，现在得减一个月，然后吃个三餐，体重就又回来了。”

>多年前接受采访时，刘若英坦言自己是怕老的，“因为我怕别人照顾我，除此之外，我怕失去创作力，我怕失去我的热情，我怕我心如止水。”如今站在52岁的门槛边，刘若英感受：“我觉得我那颗对世界好奇的心，对事物的热情没有变。但是，之前有一天我经纪人发给我一连串的照片的文字，我突然发现，我的时间不允许我一直接受那么多年轻的事物了。因为我每天要忙更多的是生活的杂事，所以没有办法永远在刷什么是最流行的，什么热搜。可能有些东西一下就过了，等你再知道的时候，人家就觉得已经是以前的事了，而现在的时代又那么快。所以……都会老，没有人不老……”

>刘若英和玛莎

>2014年发行《我敢在你怀里孤独》时，刘若英在一封“给自己的信”中写道：要老得开心，老得理直气壮，老得优雅。新专辑最后一首歌《今天我生日》里，刘若英再度提及了它。

>聊到这段“金句”，刘若英笑道：“我前一阵子在翻一些笔记时，才发现原来我几乎每年过生日都会给自己写这个词，看上去真是没有长进啊。可是，每一年期许一样，心情却不一样，也越来越不容易。确实，在琐碎中，保持优雅真的蛮难的。理直气壮吗？好像也没有人在乎。比如很多事情，对我来说就是‘黑’和‘白’啊，不可以有灰色。但别人常常会回我说：那不重要。可是‘那不重要’这四个字对我而言，我会慌，我就会歇斯底里。所以，我一直还在学习。”

>早几年，当有人问刘若英“什么时候最美”时，她会答“素颜的时候”。近年，处理完一天琐事，晚上偶尔照镜时，她会被自己的样子“吓一跳”，“那真的太不优雅了。”在全民崇尚医美驻颜的年代，当娱理工作室问及刘若英是否会考虑用一些医美手段维持状态时，她先是仔细向我们做了一番了解，然后大方表示，如有需要，未来不排斥，“如果可以让自己心情好，也让别人赏心悦目，我觉得是一件很好的事。但我一定要很谨慎。因为虽然我不想变老，但是我更不想变怪。”

>聊天最后，刘若英和娱理工作室分享了近期让她倍感幸福的两件事：一件，还是前几日去参加好友五月天的演唱会，“和他们在一起真的有太多感触了。像我那天特别拍了他们两句话， ‘这一生志愿只要平凡快乐，谁说这样不伟大呢’。我觉得对啊，这就跟我专辑‘各自安好’意义是一样的，你现在就是平凡，但是你快乐，我觉得这已经超伟大了。”

>另一件，则是在出差当晚，老公和儿子给她发了一则父子同做焦糖布丁的视频，“他们也等着我回家一起做，给我吃。这些看起来都是小小的事情，但都是我的幸福。”

>偶尔，刘若英也会怀念一下过去那个独行的自己，但她亦愿用“你大可告诉自己/过去这小半辈子/还行/不只还行/简直可以了” 来为自己的生活做结，“它比我想象的要丰富。虽然也经历过跌跌撞撞，摔过满身伤，也后悔过自己做的有些事。但再看来，那也是我当下想做和要做的事。当然，我也拥有着很多美好经验，所以，‘可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