专访万玛才旦：解读电影《气球》 谈与王家卫合作

1905电影网专稿 摄影师在四川省甘孜州拍到的藏族少年丁真，从一夜之间完成了素人到流量的转型，让不少人开始畅想和他在高原上策马奔腾一起生活是什么样子。

就在20号，由万玛才旦导演的新片《气球》上映了，一直关注着藏地普通人生活的导演，这次就把镜头对准了一户普通的藏族牧民家庭。

虽然从地理分区上来看，丁真生活的区域被称作“康巴”，而万玛才旦导演拍摄的故事发生地青海，则在传统上被划分为“安多”。但不同地理区域内的藏民，生活方式与坚守的传统，也仍有着共同之处。 

在当今这个时代，现实与信仰该如何平衡？

电影上映前，万玛才旦导演和我们进行了一番长谈，全方位地讲述了这部叫做《气球》的电影背后的故事。

01 一只飘远的红气球

《气球》故事的写作，可能要早于之前几部电影。还在电影学院上学时，万玛才旦导演有一次去民族大学见老朋友。也是在秋冬季节，刮着大风，走在中关村大街上的他，看到一个漂浮的红气球，以这个意向为起点，他完成了这个故事。

但电影没有拍成，《静静的嘛呢石》《塔洛》《撞死了一只羊》等影片先后问世。万玛才旦导演觉得有点可惜，于是把剧本改写为小说，发表在2017年的《花城》杂志上。

拍完梦境般的《撞死了一只羊》，他想回归现实，《气球》也水到渠成。几部电影的拍摄，仿佛是偶然性大于规律性。

02 我是爷爷舅舅的转世

这部电影核心的冲突，是女主角卓嘎面对腹中新孕胎儿的挣扎。

藏地信仰中，新生儿往往被认为是逝者的转世，而家人过世后能转世回自己的家中，更被认为是福报。《气球》里，卓嘎的大儿子被认为是去世奶奶的转世。而在电影里，爷爷去世后，卓嘎腹中的胎儿就被认为是爷爷的转世。现实和信仰的矛盾，构成了电影里人物的挣扎。

这个故事的框架，也源自万玛才旦导演自己的经历。他出生后被认作爷爷的某位舅舅的转世。这些人生的经历都会成为电影里的某个要素。

03 休息了10天的剧组

完成《撞死了一只羊》后，万玛才旦导演便迅速投入到了《气球》的工作中。2018年9月，《撞死了一只羊》入围威尼斯电影节及多伦多电影节，9月份，剧组放了10天假，主创们奔赴威尼斯和多伦多。

这10天假期，也成为一段剧组最难忘的时光。

04 黄草变绿草

剧组面对的外景地，并不是电影里观众们看到的颜色。《气球》开机时，已经进入秋天。高海拔地区，牧草已经变成了金黄色，甚至还有要枯萎的感觉。

万玛才旦导演感觉这样的色调和影片整体的气质、人物状态稍微有些距离。在后期调色时，为了让画面和人物更加贴近，甚至营造出一种压抑的感觉，电影才成为观众们看到的色彩效果。

05 成为演员的藏族诗人

金巴已经是第3次和万玛才旦导演合作了。

可能很多人不知道的是，他的第一部电影并非《撞死了一只羊》，而是《塔洛》中的一个小角色。那部电影里，他演的是塔洛所在牧场的主人。

万玛才旦告诉我们，金巴是位诗人，所以因为文学的关系，他们早就认识了。万玛才旦导演在北京时，有一天，金巴也来到了北京，想到电影学院学习表演，完成做演员的梦想，于是他把金巴介绍到了北京电影学院的表演系，让他有专业的学习。

《塔洛》的合作后，导演对金巴的外形、性格以及表演能力有了更深的了解，这才有了后续的合作。

06 回归的演员们

《气球》里的其他两位演员：杨秀措和索朗旺姆也不是第一次和万玛才旦导演合作了。拍《静静的嘛呢石》，导演想找一个藏剧团的小孩，于是在青海省海南州的歌舞团里，找到了杨秀措。

索朗旺姆在《撞死了一只羊》里演酒馆老板娘，这次则成为了《气球》的主角，两个角色反差极大，这次出演的普通藏族牧民，也让她洗尽铅华，还拿到了海南岛国际电影节的最佳女演员奖。

但《气球》中最大的惊喜，则是“塔洛”的出现。西德尼玛在电影里客串一位牧民，和金巴还打了一架，甚至把看上去强悍粗犷的金巴打进了水里。

07 不能拍出来的结局

故事的最后，万玛才旦导演并没有给出卓嘎一个明确的结局。腹中的胎儿是留下还是放弃，他只是让演员们抬头看着天空中那只飘走的红气球。

对于万玛才旦导演来说，他的电影一直是关于人的处境。《气球》是讲述一个女性面对信仰和现实的双重压力。站在两难的处境里，主人公的决策也很艰难。

“那在这样一个困境当中，就她的决策是非常难的，所以这个影片也有一个开放式的结尾，也是因为这个，我自己作为作者也是很难替卓嘠这样一个人物做出决定的。所以就有了一个开放式的结尾，也是对她处境最好的表现。”

08 尼姑的故事是什么？

在电影里，万玛才旦导演还设置了一个尼姑的形象。她是卓嘎的妹妹，选择了出家。《气球》小说对这个角色没有那么多的描写，但电影里强化了杨秀措扮演的这个角色。

这是万玛才旦导演特地设计的一个角色，因为这样设计，才能让故事完整。尼姑的过去是什么？电影没有特别具体的讲述，但是电影的台词暗示与前男友角色的设置，可以让观众们猜想，也许她曾经有和姐姐类似的经历，失恋、怀孕、堕胎，因此觉得罪孽很重，最后选择出家修行。

电影里，尼姑从自己出家前的前男友那里拿到一本书，也许他们的故事就写在那么书里。所以她想解开书中的秘密，给自己一个结果，也因此有了火中取书的长镜头。尼姑角色设计强化了卓嘎的状态，成为万玛才旦导演心中特别重要的一对人物关系。

09 金鸡奖与藏地新浪潮

有人说，万玛才旦导演和围绕他的藏地电影人开启了藏地导演的新浪潮。但藏地电影最近几年的爆发，其实从2005年就埋下了伏笔。

那一年，《静静的嘛呢石》获得了金鸡奖的最佳导演处女作。那条新闻在藏地产生了很大的反响，人们知道了这样一位电影人，和这样一部反应当下藏民生活电影的存在。

这激励了很多人想去学电影，很多年轻人在这15年间，去到了不同学校，通过不同途径学习电影，这才有了如今藏族电影的专业人才。

万玛才旦导演回忆，在拍《静静的嘛呢石》时，青海几乎没有受过专业电影训练的演员，而如今他接触到的年轻人们，都已经有了一定的专业训练。

10 王家卫

我们把万玛才旦导演和王家卫导演的故事放在最后。因为他们的故事在《撞死了一只羊》后，并没有完结。

《气球》同样有王家卫导演的班底，制片人之一便是王家卫导演的制片彭绮华。

万玛才旦导演说，王家卫导演的班底，给自己带来了很多意外的东西。他们也成为了自己电影创作路上的贵人。

王家卫导演的影响对他而言，是一种综合的作用，虽然面对不同的题材，要找到不同的方法，但王家卫导演的经验，在电影制作、拍摄、宣发上都影响到了自己。

在《撞死了一只羊》首映上，王家卫导演曾说过这样一句话：“0.1%的空间就代表有99.9%的进步余地，只要你们能用心拍出好的作品，这个局面一定可以打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