澳门影展里的电影，是对今年华语片最好的总结

文丨虹膜编辑部

12月的澳门，阳光很强烈，气温却有些凉，去看电影的时候遇到的人，从薄到厚穿什么的都有，就像澳门国际影展带给我们的感觉，外冷内热。

澳门很小，但影展放映的影片却并不少，六天，一共放了51部长片，除了今年的华语热门片像是《南方车站的聚会》《兰心大剧院》《春江水暖》《热带雨》《日光之下》外，还有不少国内首映的世界新作，比如是枝裕和的《真相》，一看就预定了今年奥斯卡最佳女主种子选手的《朱迪》。

澳门文化中心

大部分的放映都在澳门文化中心进行，那是个很大的文化综合体，直到影展结束的时候，我都还没有很搞清楚它的具体构造。第一次去甚至走错了地方。工作人员告诉我说，「这里是博物馆，看电影你要去对面。」

让影展放映地和博物馆遥相对应，有种微妙的呼应感。

博物馆

就好像在这次的影展中，我们也能看到很多来自其他国家和地区的电影，比如把老挝的热带景观和前世今生神秘感结合到一起的《返回从前的漫长旅程》，又或者是改编自化工巨头杜邦公司环境污染诉讼案的《黑水》。

因为看电影，也是某种意义上的一种「博物」了。

《返回从前的漫长旅程》

文化中心的工作人员都超级耐心，如果你到得早，他们会笑着给你指中间最好的皇帝座，热情地推荐你「Goodview」。

如果你稍微晚了那么一点点，他们还会打开小手电，扶着你进场，完全不用担心突然从光亮处进到黑暗中所导致的视觉暂盲问题。

印象很深的是在文化中心看的那场《朱迪》，当蕾妮·齐薇格在台上唱起最后的一首歌，身后此前微弱的啜泣声开始变大，一直持续到电影结束出字幕，我离开的时候灯光还没有亮起，但借着银幕的光，我看到一位头发花白的女士胡乱用手抹着眼泪。

在那个时候，仿佛那些半个多世纪前的好莱坞神话，从来没有离我们远去过。

《朱迪》

除了澳门文化中心之外，你还可以在另外两个地方看这次影展的电影，这或许也是澳门影展提供给来看电影的影迷们，一个用脚步丈量澳门的机会。

每个观影地点相隔都不远，步行半小时以内即可直达，在这个过程中，感受一下澳门没有红绿灯的交通，有着绿色间断栏杆的马路，以及总是会停下来让行人先过的司机们，是一次关于电影的游记。

第二个放映地点在澳门旅游塔，澳门最高的地标建筑，就是那种只要是来澳门，就一定会去的旅游点。

澳门旅游塔

如果你有兴趣，还可以去塔顶来一次蹦极，虽然看电影并不在塔里，但这座塔本身也还是和电影有些关系的。

在蹦极跳的介绍处，有一块宣传板，上面写满了在这里蹦过极的明星们，他们中的不少，当然都和电影有关。

蹦极展板

至于看电影，是在旅游塔脚下的一个配楼里，坐电梯上去就是剧院。

厅很大，银幕很亮，在这里看是枝裕和的《真相》时，似乎连凯瑟琳·德纳芙眼角的皱纹都要看得更清晰一些，而外国友人们，总是比我们更早那么一两秒get到影片的笑点。

《真相》

澳门是个由娱乐场组成的城市，如果你觉得自己运气够好，也可以在等电影的间歇里去配楼里的娱乐场试试手气。

又或者，你也可以去电影院里试试，它们的影院就跟它们的娱乐场一样金碧辉煌，普通电影票价约在100人民币左右，看个还没有在内地上映的电影，也不失为一种体验本地化观影的好经历。

澳门UA银河影院

第三个放映地点在名为「旧法院大楼」的一座小建筑里，离旅游塔和文化中心都不远，就在澳门早年间最著名的建筑新葡京大楼旁边。

这座楼很小，很容易就被忽略了，千万别走过，但这次影展最热门的电影之一，娄烨的《兰心大剧院》就在这里放映，也是整个影展的最后一场电影。

旧法院大楼的影厅很小，甚至都说不太上像个影厅，上到二楼拐进去的一个房间，只容得下不足一百的座位，影厅周围挂着黑色的帷幔。

旧法院大楼

也正是因为如此，很多人都没能如愿搞到《兰心大剧院》的票。

之所以会把这部很多人最想看的电影，放在整个影展最小的一个厅里，肯定有某种理由，我们不得而知。但不得不说，这个有限的空间，它排列自己座位的方式，以及四周的黑色帷幔，都营造了一种观影的神秘感，进到这个房间里的观众们，似乎是聚集在一起做一件秘密而盛大的事情。

这让人联想到那些最早的看电影的时代，有些原始，有些粗糙，但银幕上影像的力量是从未改变过的，甚至更加强烈。

《兰心大剧院》

因为没有买到票，有些「不死心」的影迷和媒体，便在影厅外排队，因为依照过往经验看，「总有些拿着票的幸运儿因为这样或那样的原因没法来看电影」，这话是排在我前面，披着大围巾的女士告诉我的，她还很温柔地提醒我，里面冷气超级足，要多加件衫。

在忐忑等待的几十分钟里，她点着人数，跟我说，「目前我们还是能进的」。最终托她吉言，我们都填补上了没能来的那些人的空座。

这中间还出现了一场小插曲，一个女孩子手里捏着两张《兰心大剧院》的票，似乎是被自己的友人放了鸽子，又对排队状况有些摸不着头脑，便上前询问我们这些厚脸皮的等待者。

「我多了张票，但这排队……？」

她话音未落，我们都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身后的一位老先生冲将上前：「票给我吧！」

《兰心大剧院》

女孩子慷慨地将票赠予了他，两人顺利通过检票人员的关卡，走上楼去，留下一干人等在后面捶胸顿足。

这告诉我们一个道理，如何在没票的情况下看到电影，真的是门玄学。

《兰心大剧院》放映的时候，影展的闭幕颁奖礼正在文化中心进行。刚好，《兰心大剧院》也是一个关于「演戏」的故事。

闭幕礼

最终拿下新华语映像最佳影片的，是曾经在今年的戛纳影评人周作为闭幕片的《春江水暖》。

要说这都是一种「戏」的落幕，好像也有点牵强，但也的确让澳门影展的结束又多了一层仪式上的对照感。

《春江水暖》

拿下最佳导演奖的，则是《热带雨》的陈哲艺，这是早就该给他的肯定，关于这部电影投过各大欧洲热门电影节都缺乏回馈的故事，已经被说过很多次了，从平遥到澳门，陈哲艺和《热带雨》拿到了本该属于他们的东西，在这之后，你们必然还会反复看到关于这部电影的肯定。

但想在这里特别说下的，是澳门影展把最佳导演奖给了陈哲艺的选择，这也是他第一次以导演的身份因为这部影片得到肯定。

从《爸妈不在家》到《热带雨》，陈哲艺的成长以及他在作品中体现出来的完整度、甚至前后作品的关联度，都证明了他作为一位创作者所搭建起的系统化表述已经初见雏形，这个奖，是授予陈哲艺的作者身份的。

《热带雨》

新华语映像单元的最佳男女主角则分别给了《日光之下》的吴晓亮和《少年的你》的周冬雨。他们在这些角色身上体现出的创造性，已经超越了他们原本的表演经验，周冬雨是完全跳脱出了她原有的那种古灵精怪的角色定式，为我们展现了一个脆弱敏感但同时又充满了力量感的角色。

对于吴晓亮来说，这则是他拿到的第一个个人的奖项，澳门影展同样也是在肯定演了很多年戏的他，在这个角色中所体现出来的那种演员的作者性。

你同样能从这次澳门影展上看到这种作者性在其他层面的体现，这里说的不仅仅是奖项的颁发，也包括参与展映的影片，它们加起来，就是对今年的华语电影的最好总结。

《日光之下》

影展结束的那天晚上，一批人在颁奖典礼，一批人在旧法院大楼。

颁奖礼结束时，电影还没结束。于是也有人在看完颁奖礼后，匆匆赶往旧法院大楼，期待能看看《兰心大剧院》，哪怕是一部分。

电影对于热爱着它的那些人们来说，永远没有散场时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