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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夏天,除了有乐队,还有电影

但丁的方舟 2019.07.28 来源:1905电影网

1905电影网专稿 《乐队的夏天》火了,在此之前谁都没有料想原本“小众”的乐队,在这个夏天成为“爆款”。

在新一期的节目中,留下7支乐队进入下一轮角逐,面孔乐队与海龟先生不幸遭淘汰,而刚被复活的Click 15票数最高位居榜首。

当然,随着节目的热播,关于乐队的“出圈”成为了反复被讨论的话题。

在此前的一期节目中,Click 15曾留下了一段伤感感言,“从不指望大红大紫也不抱幻想,只希望台下的人让我觉得足以坚持。不想每次只看着一两百人,想做真正的音乐人”。

乐队Click 15

而“乐队该不该破圈”的话题,在第七期的女神主题赛里还曾当即引发“专业乐迷”、“超级乐迷”、乐队三方现场争执。当时和周洁琼合作的旅行团、和薛凯琪合作的海龟先生票数分列倒数一、二。

如果我们把注意力转到那些或是记录乐队生活,或是故事以音乐为主轴展开,或是浸透着摇滚精神的中国音乐电影上时会发现,它们面临着和中国乐队相似的困境。

专业乐迷与大众的对立、音乐的创作与欣赏是否有门槛、小众门类该不该对流行音乐“向下兼容”、摇滚乐该不该“破圈”……这些被乐队们所放大的争议话题,若把主语替换成和“乐队”相关的电影,同样成立。

在这类电影中,仅纪录片就占去了一半数量,但豆瓣上,传播度最广的《再见,乌托邦》也只有7228人标记了“看过”,5228人评价,是国产摇滚纪录片里唯一一部被评数量超过5000的。

比起鲜有被关注的纪录片,剧情片有更多的曝光机会,也有在院线上映的可能。

2012年,摇滚乐队新裤子主唱彭磊自编自导了电影《乐队》,同年拿下第15届上海国际电影节亚洲新人奖“最佳导演”,影片少了纪录片里的苦大仇深,讲述一名即将上大学的女孩与一支年轻乐队之间的交汇纠葛加入爱情、青春的元素,迎合主流市场。

虽然《乐队》是彭磊的第一部“商业”电影,还受到了主流奖项的认可,却依然没有多少变现能力。他自己在颁奖礼上说“电影的很多资金来自我和老婆结婚时的份子钱”,据当年的报道,《乐队》前后投资加起来100万,只取得了部分影城点映的机会,“收回成本压力极大”,也查不到票房数据。

《乐队》剧照

另一方面,尽管彭磊的心愿是让更多人看到,但受制于拍摄匆忙(两星期)、剪辑粗糙、技法稚嫩、风格文艺等因素,《乐队》的评价不上不下,豆瓣上是刚及格的6.4分。

在艺术成色上稍逊,又完全不符合大众趣味,这种两难不只彭磊遇到过。隔年“摇滚教父”崔健拍了部《蓝色骨头》,影片把当下和历史两条线拧巴地揉在一起,在时空跳脱与摇滚曲乐中抒发了大堆充斥荷尔蒙的文艺感怀。

处女作易踩的陷阱崔健一个没落下:概念先行,倾倒自我观点,不了解市场……最终《蓝色骨头》仅收回402万元的票房,评分也只有6.8分。

时间更早的剧情片还有《北京乐与路》等,基本都在同一个矛盾的怪圈里——题材小众所以票房低迷,质量平平故而口碑尴尬,想把独立音乐的“范儿”融入电影但手法、表达、呈现不够接地气,实际上在艺术与商业的对立中两头都没讨好。

制作人张亚东在节目中表达过这样一种观点:“现在就是流量,流量,流量,在我们国家推广十年钢琴教育,不如培养出一个郎朗,传播摇滚乐不如产生出一个崔健。”想有更广的影响范围,明星效应的连锁带动比产出多少同类作品来得都更直接。

《缝纫机乐队》应该算是乐队电影里的“明星产品”,它加上了一条人们喜闻乐见的“斜杠”:喜剧。相较上述那些文艺片,《缝纫机乐队》的受众扩大了数十数百倍,用接地气的方式狠狠地致敬了一把摇滚,Beyond、唐朝、黑豹、超载、二手玫瑰等等乐队成员都有客串,片尾广场舞般地集合演奏很难不让人记住。

众乐队队员客串了《缝纫机乐队》

《缝纫机乐队》2017年拿到4.59亿票房,虽然和文艺片、纪录片云泥之别,但这一成绩还不到大鹏导演处女作《煎饼侠》的一半。

作为商业电影的成色同样伴随争议。要真正让音乐电影“破圈”《缝纫机乐队》显然还不够格,好在迈出了第一步。

姑且不论乐队应不应该“破圈”,毕竟事实说明出圈之势已经愈发明显。但作品、风格、演出形式……就是另一回事了。

事实上老牌乐手们摸爬滚打多年,早已亲身体验尽了歌里所唱的生活不易,对于获取更多流量非但不抗拒,反而极度渴望。看得透却不代表能把尺度把握透,稍有不慎滑向另一个极端反而更不招人待见。

归根结底,真正的“破圈”是把自己的东西带到圈外,让原本小众的风格也为更多人所欣赏和接受;而不是自己直接跳到圈外去,主动去迎合当下的大众。

如果要看唱跳、要听流行,何必看乐队们并不熟练的演绎呢?对抗者放弃对抗、理想者放弃理想并不可怕,更大的悲哀是丢失风格同时就意味着丧失存在价值,反而会被迅速遗忘。

商业与艺术这组矛盾在《乐队的夏天》各支乐队身上体现得五花八门:

旅行团迎合过度险些出局,下一期“理想世界”主题赛截然相反的策略拿到头名; 

年轻一代或如盘尼西林“装”和“拽”到底,或如九连真人经历较少不忘初心;

痛仰整体还是自在、玩票;

新裤子超然通透收放自如,既能按“选秀审美”改出刷屏级《花火》,又能来一套新浪潮行为艺术《Everybody》; 

刺猬、面孔则在保留自我风格的前提下积极适应赛制,一路发挥稳定……

电影要在商业与艺术之间走对平衡之路,同样是最难的选项。《海角七号》勉强算是一个成功案例。这部电影至今保留着中国台湾票房冠军宝座(5.3亿新台币),十多年未被打破。

现在提起这部电影,大家印象里多半是个爱情故事,忘记了其剧情主线是临时组建一支乐队。这正因为它把电影的部分和音乐的部分处理得恰如其分,两者互为补足、互相推进。

如果将全片类比为一场乐队演出的话,这也许就是《乐队的夏天》里众人谈论“破圈”的理想形态了。

正如节目中那些乐评人声称的“乐队可以偶像化,前提是作品和实力过硬”,电影也得首先成色在水平线以上,音乐的元素才会成为加分项,“好的音乐电影”才会变成“好电影”。

这便是《海角七号》与《缝纫机乐队》的最大不同:前者如上,后者早就把梦想、致敬之类消费情怀的概念摆在了电影本身之前。

国外出色的作品有很多,《海盗电台》《曾经》《摇滚校园》《波西米亚狂想曲》等等,都在叙事与音乐之间、商业与艺术之间取得了平衡。哪怕取文艺晦涩的路子,也有《迷墙》这样突破艺术壁垒、用视觉化的音乐传达主题与情感的极端例子。

电影《波西米亚狂想曲》

于是以音乐为主轴的电影“破圈”之路也就清晰可循,无非三点。第一有出色的音乐,不论原创还是再推广。如《海角七号》曾带火了《国境之南》,《波西米亚狂想曲》里熟悉的《We Are the Champions》再度令人热泪盈眶,《曾经》的原声带拥有和电影几乎等同的传播度。

第二电影水准足够,在角色、叙事、节奏、剪辑、镜头等多个维度不存在硬伤。

张亚东有段被剪掉未播出的“发飙”音频在网上传播:

“这首歌完全没有听的必要,音乐有她自己的美,(从中)我听不到‘音乐性’,你们看Queen的电影认为他们没有技术吗?音乐门槛太低,拿起吉他就以为自己是乐队……”

嵌入电影的创作与欣赏亦同,当下的社会语境中“谁都能拍电影”和“谁都能评电影”都成为常态。实际上做到“音乐够出色”和“电影有水准”这两点已属不易,何况它们还会相互影响,一旦割裂,就会像崔健、彭磊自己拍的电影,其中歌曲传唱度还远比不上《缝纫机乐队》一首《都选C》了。

最后一点当然就是“做到结合”,做到无缝而互相打光、互相渲染的结合。两线交织之下,商业片也好艺术片也好纪录片也罢,自我表达或是功利迎合,共同寻求的终点都是给予人情感共振。

乐队的“破圈”,也许这个夏天过完就会有答案,也许永远都不会有,毕竟乐队是人,不像作品可以对抗时间的诅咒。

影像的存留、音乐的流传想必也是所有创作者更高的追求。彭磊说“看到大家其实伤感,因为这么多年过去乐队依然平凡”,但刺猬也在《火车驶向云外,梦安魂于九霄》中唱出了回答式的金句:“一代人终将老去,但总有人正年轻。”

文/但丁的方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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