倪大红:拿下白玉兰后 他说自己不怕被苏大强定型
品道倪大红:苏大强深入人心 演员不是选择而是创造角色
1905电影网专稿 在话剧《安魂曲》中文版主创分享会现场,倪大红说了近期最多的话。与他在话剧舞台上的从容不迫不同,现实中的倪大红总显得沉默、内敛,甚至有些迟缓。
面对主持人史航的提问,他似乎总要沉淀几秒,四下张望一番,才拿起话筒,用充满磁性的低音缓缓道来,几句过后,便求助似地望向身边能言善道的史航,蹦出一句“你接着说吧。”引发全场会心一笑。
在发布会与专访的间隙,宣传人员也专程向我们解释:今天台下的观众有点多,大红老师不太适应这样的场合,他说话很谨慎,怕表达不出自己真正想表达的意思。
这就是现实中的倪大红。在镜头前和舞台上,他似乎已释放尽了自己全部的能量,他习惯把自己“藏”在角色背后,让人物代替自己发声。
“苏大强实在是太深了”
“苏大强”是倪大红近几个月以来听到最多的名字。
一部现象级的电视剧《都挺好》将这两个有些相似的名字紧紧绑定在一起,也为后者带来了三十多年演艺生涯中的第一座白玉兰奖杯。
颁奖嘉宾是闫妮,她曾在《三枪拍案惊奇》《大明王朝1566》中与倪大红多次合作。当她打开信封看到最佳男主角的归属时,不禁发出了“Oh My god”(我的天哪)的感叹,难掩激动和欣慰。
而此时,台下真正的“主角”倪大红却显得异常淡定,脸上仅有一丝不着痕迹的微笑一闪而过,拽了拽上衣,提了提裤子,就这样一步一个脚印地走向舞台中心,接过那座无数电视剧演员梦寐以求的奖杯。
颁奖词环节还有个小插曲,主持人记错了倪大红白玉兰奖的提名和获奖次数,当她将话筒递给本人求证时,倪大红只是腼腆一笑,回了一句:“我忘了。”
的确,当我们问及倪大红白玉兰奖对于他的意义时,他只是轻描淡写地感谢了评委会的认可和观众的支持,并引用了《安魂曲》以色列导演雅伊尔的一句话,“有人给导演介绍说倪大红是中国有名的演员,他却说我对他的名气不了解,对名气这个东西也不了解,创作《安魂曲》我们还要从头开始磨合和碰撞。导演的这句话我会从现在开始记一辈子。”
“苏大强”给倪大红带来的不仅是奖项,还有更忙碌的日程和切实的生活改变。
倪大红也坦言,《都挺好》之后,工作、广告和活动确实比原来多了不少,在机场,在街头也总被热心观众认出来,“有的都不直接叫倪大红,就说大强老师,能跟您合个影吗?我说来,合!”
对于这些变化,倪大红不抗拒也不会被他们带着跑,依旧该吃吃,该喝喝,酒量倒是没有见长,二两还是二两,“这个角色这么深入人心,观众们喜欢,我真的很高兴,但一个角色火了,我就变了吗?”
比起生活中的改变,“苏大强”对倪大红戏路上的限制可能更让他捏把汗,“这个苏大强呢,可能实在是太深了。我想过再接到类似的角色是不是就不演了,万一要是演不过我创造的这个角色怎么办?想是这样想过,但我觉得演员不应该去选择角色,而应该创造角色,创造人物,是不应该有这样的顾虑的。”
“我演的角色,没有不走心的”
倪大红的父母都是哈尔滨话剧院的演员,他也从小就在台前幕后耳濡目染,“表演”似乎成了他骨子里的东西。
当初倪大红想报考表演专业,家人虽然支持却并不看好,“因为我有点歪脖,老耸着肩,不是那么挺拔。我要去考试,家里面也会给我拿上10元、15元,当然结果就是一次一次地被拒绝。”
1982年,倪大红终于如愿考上中戏表演系,谈到为何被录取,他总是自嘲地解释道:“可能老师觉得80班能招姜文这样的,82班也可以招倪大红这样的,是按喜剧演员招进去的。”
同班同学张光北曾在采访中回忆起学生时代的倪大红,调侃他有些“自来旧”,“你看他现在长什么样,三十年前就长什么样。那时候我们班排话剧,倪大红就是演大爷的,在学校期间一直都在演大爷。”
因为外型“长得有些着急”,倪大红接到的大多都是配角和反派角色。他也毫不避讳地表示:“我一直都是在演配角的过程中,一路走过来的。老师在上学的时候就告诉我们一定要一生记住,只有小演员,没有小角色。”
从1983年开始,倪大红已经出演了近百部作品,虽然多是绿叶配角,却个个出彩。曾与他合作过多部作品的张艺谋这样评价他,“最小的角色他都能琢磨出味道来。”
倪大红出演《满城尽带黄金甲》
如果你问倪大红有什么表演技巧,他会告诉你“技巧这个东西技术含量太高,我还是愿意去走心。”
所谓“走心”,就是首先要让自己动情、动心,“让第二自我也就是角色能走到第一自我之前来,像第一自我一样去前行。”
就像在《大明王朝1566》中,时年40岁的倪大红挑战出演耄耋之年的严嵩,他从化妆开始就进入人物少言寡语,动作迟缓的状态。
《大明王朝1566》中倪大红活成了严嵩
拍戏的几个月里,倪大红生生把自己活成了严嵩。据导演张黎回忆,不拍戏时,几乎见不到倪大红的人,“他就喜欢一个人在屋里琢磨戏”。
与杨亚洲合作电影《泥鳅也是鱼》时,穿43码鞋的倪大红特意在片中换上41码鞋,为的是找到一个从底层奋斗上来的人“很不舒服的”的感觉。
《泥鳅也是鱼》中,倪大红变“小脚男人”
电影《战狼》曾有这样一段拍摄花絮,在拍摄一场爆破戏时,倪大红被身后爆炸飞溅的水泥板划伤了大腿,但黑帮大佬的角色设定需要他面不改色。
于是,他就真的一动不动,即使受伤的部位已血流不止。这便是属于演员的专注度。
在前不久山下学堂举办的大师班上,倪大红自认表演方式有些“老派”,需要在片场保持自己的“封闭状态”。
“我尽量不在片场应酬,因为我怕好不容易攒起来的这点状态没有了。我也见过拍戏时哭得稀里哗啦的,一扭身,就说:‘我告诉你那个口红特别棒。’再来一条,接着哭,哭完了以后,说:‘还有那个面膜。’我真的是抵触这种东西。”
倪大红山下学堂分享表演课
采访后,工作人员悄悄地告诉小电君,倪大红的状态看起来有些疲劳,其实是因为一门心思都扑在话剧的排练上,一旦进入角色,很难将自己抽离出来。
在当下的演艺圈,在表演上有自己风格和技巧的演员很多,然而愿意将自我融入角色,舍得在每一部戏中都把自己“榨干”,并不是每个演员都能做到。
“舞台是圣殿”
在因为《都挺好》走红后,倪大红并没有趁热打铁签约新剧,而是有些“任性”地转身回到了话剧舞台,一连接演了两部话剧。
一部是“伯乐”林兆华的《银锭桥》,另一部是以色列剧作家汉诺赫·列文的代表作《安魂曲》的中文版。
在倪大红看来,无论影视剧给他带来了怎样的名声和财富,话剧舞台始终是他的“根”和“圣殿”。用史航的话说:“都说明星演话剧是来充电的,但大红老师不是,他是发电机,舞台就是他的主场。”
话剧《安魂曲》排练现场
从毕业至今,倪大红一直是国家话剧团的演员。他坦言自己沉醉于话剧舞台的新鲜感和真实感,也正因为舞台千百次的锤炼,才让他在镜头前能做到从容不迫。
“演员和观众是在剧场里同呼吸,能够真正感受到你在释放角色的时候,观众所回馈给你的,哪怕是气息,你都能捕捉到...如果你在戏剧舞台上能够活动自如,能够真的在内心沉淀下来,那么到了镜头前你也能展示出角色需要的细微的变化。”
话剧《银淀桥》剧照
我们采访那天,正好是话剧《安魂曲》排练整整一个月的日子。
在北京酷暑难耐的夏天里,从早到晚,导演和演员们都扎在鼓楼附近的排练室里,“有时候周末休息一天,其他的时候每天都是汗水陪着我们。”倪大红回忆道。
这次《安魂曲》的排练,也让他找回了久违的创作氛围,“排练场是一个很安静的环境,导演要求所有人手机都要关静音,甚至不允许没有戏的演员在前边坐着。他还希望演员们能够早来一会,好处就是你可以沉浸一会,好好想一想你的角色,你将要以什么样的一种新鲜感,去和导演和对手碰撞交流,舞台剧的这种注意力集中是很可贵的。”
倪大红说,在《安魂曲》中,让他印象最深的是三个演“天使”的小配角演员,也是他中戏表演系的小小学弟,“他们确实是感染、感动了我。可能他们去拍影视剧,肯定要比这个收入多些,但这些小师弟们能够坚持在这样的戏里边,一定是有自己的追求的。我也能从他们的表演状态里学到很多东西。”
因为话剧的排练,倪大红还差点错过了白玉兰的颁奖典礼,“导演确实觉得时间不多了...直到13号晚上十点半排练完,他才大发慈悲地说你可以走了。”
最后,倪大红满打满算也没在上海呆够一天的时间,14号领完奖后,15号一大早就飞回了北京,直接去了排练场。就像他前脚接受完我们的采访,转身又要投入到话剧的最后冲刺中。
《安魂曲》中有这样一段广为流传的台词:“生活带着我走,我就走。跟所有人的生活一样,我站在长长的队里领我那一小把糖,队很长,我没排到。”
对于现实中的倪大红而言,是不是领到了那一把“糖”,是不是“大红”也许真的没有那么重要。
就像他常挂在嘴边的那句话:“别叫我大红,叫红红挺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