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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昭关》导演霍猛:拍一部侯孝贤式的公路片

2019.05.22 来源:1905电影网

1905电影网专稿 半个月写完剧本,38天完成拍摄,预算成本仅为40万,这是电影《过昭关》的基本制作信息。

别以为这就是一部“粗制滥造”的国产片,它获得第二届平遥国际电影展费穆荣誉最佳导演和最佳男演员,今年年初被还国内多位知名影评人共同评选为“迷影精神赏”年度推荐影片,打败《过春天》《四个春天》《柔情史》等片,在同为青年导演的作品里脱颖而出。

影片故事在导演霍猛的脑海中已经琢磨了四、五年,创作灵感来自他的爷爷与童年生活经历。

“爷爷在世的时候,我上大学放暑假回去,他说前几天接到某个人的电话,特别想去看看这个人,但是那时候我们没在意,也不会陪他去。几年后,爷爷去世了,如果那时候他真的去会怎么样?这个事一直在我脑里生长着,算是一个种子吧。”

导演霍猛接受1905电影网专访

种子落地生根,霍猛执笔剧本,片中的七岁小孙子宁宁是他的想象与化身,随着七十多岁的爷爷骑着一辆摩托三轮车,一路风餐露宿,到达千里之外看望故友。

故事看起来很简单,是公路片的常见套路,但整部影片自然朴素,不拖泥带水、矫揉造作,有一种豁达开阔、气定神闲的舒适观感。

沉着、自由的拍摄方式

因为场景需要,影片在夏天拍了35天,秋天拍了两天,冬天又拍了一天,霍猛介绍,“声音部分大概占了总投资的40%,因为要上院线,技术就得达标”,拍摄现场的麻烦事也不少,比如雨戏不多,但总是碰到下雨天,他并不着急,因为时间充裕,也没有任何压力,

“这是一种很沉着、很自由的拍摄方式,有问题慢慢解决,演得不够好,改天再拍一次,光线不对,就等光线好的时候再拍。”

这是来自他上一部作品失败后总结的经验,那也是他的第一部导演长片,名叫《我的“狐朋狗友”》。这也是一部公路电影,由张杨监制,王景春主演,更偏向商业化制作,可是片子从筹备期就遭遇资方撤资,霍猛形容当时每天晚上都在打电话凑钱,只能勉勉强强拍完,是一次“血泪的教训”:

“你不能打无把握之仗,不能只有50分的能力,非要去做一件100分的事情,另外这也让我了解到一部电影制作的全部流程,所以拍《过昭关》的时候,就知道该如何保证一部影片的基本质量。”

从无法掌控的大制作体量回到小团队的小作坊式拍摄,霍猛显然变得游刃有余,对于一个年轻导演而言,这也是最好的练兵场。

影片主演阵容全是非职业演员,这是霍猛一开始就决定好的,“非职业演员在外形上非常真实,在我这部电影的美学体系里,演员不能化妆,那是假的”。扮演爷爷李福长的演员杨太义老先生能拿下演员奖,也是得益于他的自然与真实,他不像在表演,更像是角色本身,自如生活在电影与现实合二为一的世界里。

之所以选择杨太义,霍猛解释,他选人的第一标准是不怯场,刚好杨老先生来自剧团,有一些舞台经验,二是他的人生经历和性格与剧本里的角色相近,能基本理解人物,“头一两天他还不太知道电影是怎么回事,有时候表演得会稍微有点夸张,就这样慢慢调整,最后出来的效果还不错。”

爷爷带着孙子旅行的亲情故事很容易让人联想到一些影史经典,霍猛坦诚他没有参考任何相关电影:“大家都会觉得它像某个片子,像《菊次郎的夏天》《史崔特先生的故事》,那是因为很多电影的人物设定都差不多,这部片子的根基是生活里的真实,人物真实的状态以及真实的情感,我并不是因为想学某部片子就往那个方向上靠。”

在表现手法上参考的电影不是公路片,而是《刺客聂隐娘》《比海更深》《永恒的一天》这类在美学语言比较相似的影片,霍猛说这是一种不自觉的选择,“对侯孝贤、阿巴斯、贾樟柯是枝裕和、安哲的电影表达方式有一种天然的亲近感”。

或许也是如此,我们才在影片中得以看见侯孝贤电影里常用的字幕卡,看见阿巴斯电影里经常出现的车内空间,看见是枝裕和的编剧技巧,如修缮屋顶、掉落牙齿等利用前后呼应完成叙事弧度的写法。

爷孙之间传承生命经验

《过昭关》里有互帮互助的温情桥段,爷爷和路人提起曾经因时代遭遇过的生命苦难也在不经意间弥散悲伤与辛酸,这正是《过昭关》难能可贵之处,它不美化人生,一如片名,以“伍子胥过昭关”的历史典故点明人生的残酷真相:

“我们这一辈子不就是像过昭关似的一关一关过吗?常说人无远虑必有近忧,没有人在人生的某个阶段是不处在一个关口的,这一辈子就是这样,几千年前的伍子胥是这样过的,我们当下爷爷这一辈也是这么过的。”

这也是为什么这个故事被架构在一对爷孙之间,宁宁在爷爷的回忆中了解家族变故,在他人的诉说里知晓长大成人的人生过程,也在陌生人的帮助下感受人性善良的可贵,霍猛说,“爷爷跟孙子之间有一种生命经验传承,可能在小孩长大之后,或者遇到人生艰难的时刻,会想起这一路上的温暖,支撑他去面对困境。”

虽然没有深入刻画宁宁的成长蜕变和内心感受,但是电影通过两段超现实段落直观呈现了宁宁脑海里的想象,罕见也有趣。

一段是爷爷在夜空下向他讲述伍子胥过昭关的故事,此时画面转换时空,京剧人物在实景里表演,叙述旁白还是爷爷的声音,另一段爷爷讲述家族史也是类似做法,既艺术实验,又非常符合小孩子的心理想象。

影片在温情下隐藏的残酷面不止于对生命苦难的提及,还有对死亡的直接触碰以及对这个时代稀缺善良这一事实的狠心揭露。

爷爷向宁宁讲述西瓜田里祖辈的坟墓,他们前去探望的老友已在弥留之际,旅途归来哑巴爷爷突然离世,宁宁好奇问爷爷他死后会不会变成鬼.....开场宁宁掉牙,结尾是爷爷掉牙,一个在茁壮成长,一个行将归去,他们共同陪伴的这场短暂旅行其实就是关于生命的交接仪式。

“死亡是我们人生的最后一个关口,爷爷在这样一个年龄也已经触摸到死亡的边缘,我们该对这件事采取一个什么样的心态,是这部片子的第二层文本”,霍猛这样说道。

要拍特别有冲动的东西

霍猛本科就读法律系,他坦言自己学得很痛苦,完全不喜欢这个专业,出于对电影的热爱,研究生转专业学习电影创作。

相比喜好分明的影迷,他看电影是带着兼容并包的创作者思维,什么电影都看,烂片也看,“要把电影放在不同的坐标里去看,不能用看商业片的思维看文艺片,也不能用文艺片的欣赏方式去要求商业片要有高级的美学表达。”

霍猛认为作为一名导演,要从不同的电影里了解同一场戏的不同处理方式,学习经验,借鉴融合到自己的创作里,这也是他看电影的目的。

他不是一个有着强烈风格和明显标签的导演,没有局限于某种恒定的表达习惯,《我的“狐朋狗友”》和《过昭关》是截然不同的电影体系,但唯一坚守的是要拍自己特别有冲动的东西,“如果是想成为完成技术性工种的导演,对我来说不是太难,但如果没有一个强烈的表达欲望,我就不会去拍。”

他的下一部影片是一部制作规模较大的历史年代戏,故事也像《过昭关》那样在他的脑海里搁了好几年,“可以形容是上世纪90年代农业生态体系下一个村庄最后的狂欢,时间大约跨度一年”,剧本还没写完,但这是他全新的冲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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