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迷宫》导演新作《暴裂无声》配得上8.3分吗?
1905电影网专稿 影迷们熟悉忻钰坤,源于四年前《心迷宫》的横空出世。作为导演处女作,《心迷宫》的优缺点都较为明显,但低成本以及影片文本结构的独特性,反倒共同构建了影片和导演的独特质感。
于是,在面对《暴裂无声》这样一部自编自导,且制作成本、技术水准有了大幅提升的新片时,影迷的期待也是水涨船高的。眼下,当作品摆放到我们眼前时,我们也有必要细致地梳理一番。
整体而言,《暴裂无声》比《心迷宫》“好看”了很多,这种好看,其实是对普通观众释放的一种善意,年轻的“作者导演”们自然不愿意将自己局限在一个狭小的迷影圈子之中,多方的压力以及内在动力,都在督促着创作上的多面尝试。
《暴裂无声》以悬疑犯罪为题材,但这次,忻钰坤为影片融合了犯罪、惊悚、神秘主义以及现实等多种类型元素,尽力提升了影片的可观赏性。
所以,我们在影片中可以看到大量直白的视觉元素的展现,包含了血腥、暴力的细节以及饱满的、夸张的配乐,这些元素,虽然充满了争议但却可以匹配上一般观众对影片悬疑类型的期待。
另一个改良,则是叙事更为明晰 。《心迷宫》是略显复杂的闭环、多线叙事,《暴裂无声》则单纯以时间为序,只是分成了三条平行的线索,最终让故事予以交汇。故事重心围绕着丢了孩子的矿工寻找孩子的过程展开,期间逐渐与事件的相关方产生交集,整体理解的难度降低了不少。
当然了,叙事手法上的“瘦身”很容易让观众将关注的重点放在故事本身,剧作上的压力就变得很大。
忻钰坤也做了很多尝试,比如塑造了三个很有特点的角色,姜武饰演的矿老板昌万年,袁文康饰演的律师徐文杰,宋洋饰演的矿工张保民。
显然,忻钰坤再度让影片具备了现实层面的指涉意味,三个人分别代表了社会“上、中、下”三个阶层,矿老板是既得利益者,他用尽了一切暴力手段(雇马仔、代表暴力的弓箭)来维护自己的利益。
得益于影片投资的增多,矿老板的形象本身以及其所身处的空间位置,如办公室的置景、空间的层次感,在影片中都有很好的展现,这也进一步推进了对既得利益者这一群体的刻画。
在霸权、资本的阴影之下,代表了城市中产的律师,其自身的遭遇也具备着一定的代表性。
因为妻子的病导致他急需一笔钱,从而被彻底卷入了上层的权力和资本阴谋当中,显然忻钰坤隐喻了城市新中产们看上去光鲜亮丽实则不堪一击的新都市生活,任何一次意外都可能将业已建立的“美好生活”毁灭的体无完肤。
律师不甘于此,所以他选择了对财富的投降,甚至于在影片的末尾,即便接受了调查与审问,他仍然尝试稳固自己已经破碎的阶层幻想,自己女儿被救的短暂感动,丝毫无法撼动他那虚伪的中产之梦。
在律师出场的大部分时间里,忻钰坤都没有让他有过多“说话”的机会,这种被逼无奈的“失语”趣味对应了当下都市中产在整个社会层次中的无能为力。
当然,这种无能为力体现得最为极端的,则是影片中的底层,如矿工张保民一般的人们。张保民在影片中拒绝说话,这种拒绝可能并非生理上的(从其妻子与律师的对话可以看出),而更像是一种心理上的拒绝。
这让我想起了电影《钢琴课》女主角也用无声作为反抗男权社会的一种手段,而张保民的“哑”,也成为他身在底层,对这个社会的抗议。
可悲的是,这种拒绝沟通的行为,基本是无效的。影片中村主任喝着瓶装的矿泉水,而其他的村民们,则喝着异味越来越大的井水,患着不知名的病,吃着可能不会见效的药,拼命使用了暴力的张保民,依然无法掌控任何一件事情,生活于他们而言,成了资本、权力霸权之下的死循环。
忻钰坤更残忍的是,虽然用浪漫主义为张保民儿子的死亡增添了一些亮色,但另一个底层村民的孩子,在目睹了成人对儿童、霸权对弱势的“杀戮”之后,彻底选择了戴上面具的“失语”状态(同样也是村庄污染的后遗症)。
成长中儿童对命运的绝望,才是影片对现实、当下和体制给予的最可怕一击。
人物/情结所对应的各种隐喻与指涉,显然提升了文本的质感。但是,过多地关注于这些细节的雕刻,反倒欠缺了对人物整体层面的掌握。
矿老板更多被描写成了一个变态、凶狠的狂魔形象,像极了韩国犯罪片中的大反派,但阶层的丰富性显然被抹煞了。
律师的生活前史和行为动机,在影片中都有一些语焉不详,这些都让影片角色所应具备的丰富性以及对叙事的推动力降低了。
这种尴尬也体现在影片中过剩的意象表达上,贯穿前后的羊肉、羊骨、羊,车牌上的文字、深邃的山洞、律师的眼镜、暴烈的山谷等等,每一个单独拿出来,都有很强的言说可能。
车牌上的“豢”字,是《暴裂无声》意象元素的重要一环
但是,过多的这些意象元素的组合,更考验创作者将其运作为一个系统的能力,这样才能不是为了隐喻而隐喻,但起码在《暴裂无声》的前部分,我们看到了太多的符号溢出,甚至直白得让人不适,刻意的配乐营造也不免显得夸张。
总的来说,《暴裂无声》仍然会是这个4月我们难得一见的国产影片。
一个创作者身上想要背负什么样的社会责任和怎样去表达这种责任,在我们的导演中已经太少见了,忻钰坤做了这样一个表率,他用《暴裂无声》证明了自己在创作意识、技巧上的成长,也依然在延续着自己对现实问题的关切,实为不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