专访《长江图》制片人王彧："申奥"我挺有信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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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905电影网独家专稿 就在年度话题之作《路边野餐》刚刚在暑期档引发人们对艺术电影的关注之后两个月，另一部艺术片《长江图》在秋高气爽的9月上旬勇敢登陆。

  最后一部胶片电影、4K修复、千万级投资、十年创作历程、柏林银熊奖……种种光环的加持让这部作品在映前就已让人满怀期待……而映后不少观众表示“看得一脸懵逼”更是让这部影片充满了话题性。

  不过影片主创团队显然对影片充满信心，一上映就宣布影片将申请角逐本届“奥斯卡最佳外语片”。在影片的海外版权形势大好的情况下，内地上映5天268.9万的票房成绩似乎也没给片方带来太大的压力……

  虽然冒充资深文艺狗多年，但不幸的是，在参加了影片9月7日的点映活动之后，资势君也成了“懵逼大军”中的一员。为了解开关于此片台前幕后的种种疑惑，资势君专门找到了《长江图》制片人王彧，听他如何解读这部年度神作：

不做商业片因为垃圾太多，导演杨超其实不难沟通

资势君：您曾说过中国最挣钱的是文艺片，作为制作人您怎么在商业和艺术中取舍？

王彧：我这里“赚钱”的概念不是说像大商业片能赚到多少钱，因为艺术片最重要的是要循环起来。

  艺术片有更长的生命力，所以它有更多的海外发行的可能，再通过互联网的各种发行和媒体的分销，其实是能够盈利的。其实你可以算算《路边野餐》的账。虽然没有挣多少钱，但它是盈利的。得有这些前提，不是单纯那这句话就能评判这件事的。

  商业片和文艺片没有什么特别大的区别，之所以这几年内地商业片我不愿意去做的原因是因为太多的垃圾存在在市场上，全是伪商业片。很多国产片我都会去看，看了之后都会失望。制作品质上都比较糙，大部分题材和类型太过于单一化，你看完以后，把几个片子都会混在一起。

《刀见笑》剧照

  我更喜欢做的其实是类型电影，有一定特点的电影，包括《长江图》这样具有鲜明特点的，包括我之前做的乌尔善的《刀见笑》，其实也是题材个性都很鲜明的作品。我觉得中国电影缺少的是不同的类型，多种类型的市场才是良性的。

资势君：您作为制片人的两部作品《三峡好人》和《长江图》都与长江和三峡有关，这里面是否也有您的某种情结？

王彧：有一部分，我确实在长江一带拍了很多电影。

  我是一个蒙古人，其实对长江没有特别多的印象，但当你长时间拍戏，就会觉得中国的大河有很深的文化底蕴，因为长江的历史远远比中国历史还要长，如果在江上你会被很多东西莫名其妙的感动。

《三峡好人》中的长江是另一番风味

  《三峡好人》里的长江和《长江图》里的长江是完全不一样的。《长江图》里的长江是具备很多魔幻的东西，有时候你会觉得并不真实，甚至觉得这是做出来的场景。其实你用不同的眼光看待她的时候，会有不同的关联度，有可能未来会拍一个科幻片。

  我亲眼目睹长江水位上涨，淹没奉节老城等古迹。这就意味着还有城市躺在长江水底，想想就会有很多神秘感和科幻的东西在里面。完全可以拍成《未来水世界》那种电影。

资势君：杨超是一个学院派出身的，比较“轴”、比较“艺术家”的导演，作为制作人您怎么与其沟通协调呢？

王彧：其实杨超是一个特别容易沟通的人，大家如果在一些艺术观点、创作方向，或者说好恶上达成一致的话，其实是特别好沟通的。有些制片人会说跟导演沟通有障碍，我觉得障碍是大家在沟通当中没有找到相同的语境，需要换位思考，去思考他在想什么。

长发飘飘、酷似“金属战士”的导演杨超其实并不难沟通

  杨超喜欢重金属喜欢哥特，我也喜欢。我是电影学院录音系毕业的，在很多声音的创作上、空间的创作上，我可能有时候比导演对于声音的理解更多，我们可能会更多的在专业上沟通，而不是说我要你怎么怎么样。

  我是制片人里最懂录音的。我是录音系毕业的，而且我有8年音乐专业背景（资势君：这还挺意外的，我们很少听说制片人从录音系毕业）我录音技术学得太差了（笑），所以就去当制片了。

《推拿》、《闯入者》、《长江图》……秦昊这几年几乎成了内地文艺片“专业户”

秦昊老演文艺片因为文艺片市场太小，性格演员太少特别可怕

资势君：以前像秦昊这样的演员老演文艺片，现在像秦昊、黄轩他们也纷纷商业化或想要商业化了，之后文艺片选角会不会越来越窄，越来越不好选？

王彧：这个倒不是问题，因为艺术片与商业片最大的不同，就是导演在选演员的时候，首先考虑的不是他的商业卖点，而是这个演员跟剧本、跟片子气质的契合度。商业片更多的是套路化的，但艺术片更需要跟电影本身有更高的契合度，这样才能更好的演绎导演剧本里的角色，随着艺术片的逐渐增多，演员这个层面选择也在越来越多。

  《三峡好人》、《世界》、《任逍遥》90%都是非职业演员，表演经验极少的演员，《三峡好人》里的赵涛啊韩三明啊王宏伟啊都不是职业演员，导演找到了跟他的气质契合的东西这就够了，其实没所谓。

当年的“小武”王宏伟（中）这次也出现在了《长江图》中

  而且艺术片这块儿，随着导演越来越多，如果都是秦昊在演，就没有任何突破了。秦昊有很独特的气质，很像张震，这种有性格的演员其实在中国是特别缺乏。

  中国好多演员都太网红了，太没男人味儿了，太奶油了，完全就像韩国那种舞台演员，都成“欧巴”了，这个跟中国文化一点儿关系都没有。这是一个特别可怕的现象。

片中的船闸一幕堪称震撼

单纯做制片很被动，谈艺术院线为时过早：可先发力艺术影厅和艺术片巡展

资势君：您之前经常和贾樟柯合作，这回是如何下定决心扶持新导演的？

王彧：其实杨超导演不是新导演，他用了十年准备这个电影，这之前大家对他的了解很少。其实我跟杨超导演的合作也是因为他的执着和坚持，我特别欣赏。

  《长江图》从剧本本身就不是一个普通的电影，他的剧本在戛纳在鹿特丹的剧本项目上都得到了资助，这个项目是有特别鲜明的特点。

  这几年我其实都在帮助很多导演在做项目。我本身的角度可能在发行上会做的更多。因为我做了20年的电影制作，单纯的电影制作在目前环境下非常被动，商业片稍好，但艺术片在发行上面临很多问题，非常艰难。无论是艺术片也好商业片也好总要去见观众，所以我在发行上花费的精力更多。

资势君：政策问题是不是也有影响？

王彧：最重要的就是我们现在引进配额的问题，我听说总局和资料馆也在尝试，做一条指导性的院线，院线可能会有特供片。因为随着中国市场的发展，配额制度也会逐渐退出历史舞台，也能看到海外一些艺术片在中国上映的可能性，所以我对这个还是报以乐观的态度。

资势君：最近导演总爱吐槽说制片人应该搞艺术院线，您觉得这事儿真的要靠制片人吗？

王彧：（笑）艺术院线，当然制片人有责任去做这事，但是这件事不是制片人或者是一条艺术院线就能解决的。我倒觉得目前艺术院线在中国时机为时过早，虽然这几年我们看到有些抬头，但这几年市场上能够被称为艺术片的量太少了，其实不能支撑这条院线的运营。

今年的北京电影节再创新售票纪录，很多热门影片一票难求（图片来自格瓦拉生活网）

  我也参与过一些艺术院线的筹划，但最大的问题是，现在没有足够的片源。现在应该更多地去联合一些有气质的影院，在一定的艺术聚集区，或者学校附近的影院进行一些艺术片的合作，每个影院拿出一到两个厅，在一定时段内支持影片的放映，这样也能形成稳定的观影人群、形成聚集效应。比如moma，资料馆；再比如北京电影节，当时真的是一票难求。

  现在我们第一是影片的多样化，国内影片之外，也可以放映一些海外的全球的影片。再一个就是，能够跟一些院线定点合作，比如做巡展的方式，给观众看到全世界不同的艺术影片，我觉得厅的价值是大于院线的，过两年院线才有可能性。

摄影指导李屏宾凭借此片拿下第66届柏林电影节银熊奖

海外发行欧洲日本反响最热，内地上映大于票房本身的意义

资势君：这部影片不做网络发行，那么海外发行的情况如何？哪些国家对本片反响最强烈呢？

王彧：海外发行其实我们在柏林获奖之后，就在跟很多片方在沟通，我们9月底到10月初会现在北美上映，目前我们韩国日本都已经卖掉了，欧洲方面，德国在跟一家很大的公司在谈，法国也在谈，可以说全球分销，主力的地区都已经做的差不多了。

  目前是欧洲的买家会最喜欢，因为欧洲有艺术片的传统嘛，日本的发行商也非常有兴趣。

  内地的话，其实从导演和我的角度，并不是“唯票房论”。我们当然期待一个好的票房，因为对电影也好对市场也好，都有很大的促进作用，但是在当前市场下，如果我们单纯用票房作为电影衡量的标准，并不完全准确。

  包括我们昨天（9月8日）做了点映，一直在看上座率，我们黄金场的排片到了5.3%，平均的排片在2.5%左右，上座率在18%左右，是所有电影里最高的，单纯从这个数据上来看我还是比较高兴的，其实这些人群还是在的。

  我们还是希望市场能做得好，这样更多的投资人、电影人也都能找到更多的资金，让很多好的项目能找到投资，我觉得这是艺术片票房唯一的价值。通过国内的票房来证明自己的能力，可能是大于票房本身的意义。

《长江图》4K扫描画质剧照

  对于互联网的发行，我们还是希望能够尽量靠后，并不意味着我们最后不会卖。现在互联网发行要想卖得高的话要求窗口期很小——一周两周就得上映。但是这样的话严重影响到我在影院的票房和影院的观看。

  因为这个电影是胶片拍的，我们还做了4k的修复，所以其实这个片子在影院里的观影体验是电视或者电脑屏幕完全没法比的。我还是希望更多观众走进电影院观看，还是希望第一次看片尽量是在电影院看。虽然互联网给我开的价钱不低，但我还是坚持窗口期要等久一点。

与《路边野餐》不同，《长江图》中的诗歌是解读影片叙事的关键线索

《长江图》不出诗集可能出剧本，进击奥斯卡挺有信心！

资势君：最近两部都和诗歌相关的电影，《路边野餐》出版了同名诗集，《长江图》也会出版吗？

王彧：《长江图》绝对不会出诗集，可能会出剧本，因为跟《路边野餐》不一样，《长江图》的诗导演更多的是针对片中人物的身份模拟他的情感去写，并不是说导演写了几首诗让秦昊或者自己去念，《长江图》里的诗是电影剧本的一部分，是叙事线索。

资势君：除了导演的一些解读，为了让观众们尽量看懂，您还有什么线索可以提示观众朋友们的吗？您觉得这片普通观众应该看几遍？

王彧：诗是很重要的一个线索。

  诗在不同的层面都会指引方向，需要观众去找诗和电影的关联，《长江图》好玩的就在于他有点像过关游戏。很多人第一遍去看没有看懂，所以我建议观众多看几遍，第二遍的观感会跟第一遍有非常大的区别。

  从票房的角度希望大家看两遍以上，当然这与观众的思考能力有关。

  另外大家看这条江的时候，它也是有它空间和时空的概念。《长江图》具备一些科幻和超现实的东西，其实是在特别现实的环境下，做了超现实的设定。长江本身是时间性的，是打开时空之门重要的钥匙，不要单纯把它理解成一个地理意义上的名词。

《长江图》里的长江不仅关于空间，也关于时间

资势君：最近听说本片也参加了“申奥”，您对结果有信心吗？您觉得可以代表中国申奥的影片需要符合哪些标准？

王彧：我挺有信心的。这个其实是我美国的发行商推荐的，奥斯卡要求最佳外语片必须得当年在美国上映嘛，这片正好10月在美国上片。美国的发行商跟奥斯卡组委会有一个沟通，认为这个片子有一定的艺术价值，而且是一部非常不一样的电影，奥斯卡部分评委也看过觉得很有特点，所以我们得到了这个消息以后，就准备了材料。

资势君：您觉得“申奥片”有什么标准？去年大家以为是《狼图腾》和《山河故人》，结果最后居然是《肿瘤君》……

王彧：（笑）其实没什么特别的标准，我们就是竞争最佳外语片嘛，标准应该还是要选出更多的具有文化价值，代表中国特点的东西，申奥毕竟也不是特别大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