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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江图》不是简单的爱情片 绝对今年华语TOP3

陆支羽 2016.09.08 来源:1905电影网

《长江图》海报


1905电影网专稿 十年磨一剑,杨超导演带着历时四年拍摄的《长江图》第一次出现在广泛公众视线时还是在柏林电影节,并一举夺得了第66届柏林电影节银熊奖(最佳摄影)。

电影《长江图》用诗化的语言和镜头将这片东西贯穿中州大陆的墨水岱山勾落出让人迷醉的轮廓,与其说影片讲述了一个梦境般的“爱情故事”,莫不如说是导演写给长江的一首情诗。

导演在采访中说,影片中的长江的确是一个女性的母性的呈现,时而柔媚时而内敛时而广博时而狂躁,如果将空间放到了黄河,将会有一个不一样的表达。

可以说,《长江图》是为观众建造出一个多层的非线性的结构,第一层也是最为显而易见是巫山云雨中的痴男怨女,第二层是泱泱长河上的年代史和风俗画,第三层也是核心的一层是从对长江全貌的呈现,折射其作为承载生命的母体的光芒。

正如影片新版海报所展示的一般,蜿蜒的长江恰如温婉柔和的女性身体,过尽千帆尽是在山河母体中流动的时光,创作者在影片中同样流露出不同于一般影片的野心。

秦昊饰演男主角高淳

壹 我愿逆流而上,寻找她踪迹

影片始于子承父业的船长高淳的一次航行,从长江的出海口上海淞江出发。故事的开端是一本陈旧的诗集,诗集上陈旧泛黄的页面一条条弯曲的曲线描出一张神秘的地图,蜿蜒曲线上的黑点都是一次次未知。

影片的结构并非单纯地线性叙事结构,恰恰相反,导演将高淳和安陆之间的记忆打碎,将破碎的块状结构拼成一张折射出不同时空交替间的奇异镜像,看似贯穿流畅的长江航程将片片碎片串连,将错乱的时间碎片镶嵌在流畅的空间中构成了一组时间空间相错的奇幻。

这样的叙事手法容易让人想起南美作家胡安·鲁尔福的《佩德罗·巴拉莫》,同样是一次寻觅的旅程,在旅程经历着看似真实的虚幻,在虚幻中越过真假难辨的前尘往事,幻象随烟拢而聚随烟消而散。

不同于鲁尔福更为虚幻的表达方式,杨超导演在处理每一个段落时时都透出强大的主动性,将幻象拍成现实或是将现实揉入幻象,从而显得更像一次真实的魔幻之旅,让人无法辨认到底时空错落交织的是破碎记忆片段还是魔幻的奇遇航程。

导演在电影中融入大量的超现实元素,赋予了这部看似是爱情电影的作品更为宏大的野心。影片中出现的佛塔辩难,一僧一女子,女子雄辩占尽上风,同时也是将宗教和与影片所要表达对于长江母题根源的一次剥离。

而影片末尾出现的长江旧时影像资料,正是三峡大坝建成之前充满原始野性力量的长江,和影片中所看到的暮色蔼蔼温吞缓和的江水截然不同,仿佛影片结尾安睡于坟冢的不是空灵的安陆而是曾经自由奔放的长江。

辛芷蕾饰演女主角安陆

贰 日日思君不见君,共饮一江水

影片中有如幽灵的女子安陆像破碎的镜像一般散落在影片中的各个角落。在最后的影像片段里,居于长江口的高淳来到江之源的青藏高原,在高原烈风摇动的五色经幡下,一步步走到了安陆坟墓,伸手触之不得。

逆流而上,伊人却不得见,芳魂埋于大河的源头。弱水三千,滴滴尽是其身影。在高淳漫长的逆流之旅中,与安陆一次次相遇相爱相离都像幻境一般,镜花水月随着一次次分离的幻灭。

江舟夜泊时蓬松着发髻的安陆,小树林边落水消失的安陆,夜幕房中与之欢好的安陆,农家院落温婉事厨的安陆,岸边砾石嘶声哀怨的安陆,斑驳佛塔与僧辩难的安陆,悬崖峭壁攀壁追爱的安陆,青松古道芳华明媚的安陆,几次离遇数道轮回。

影片有一个很有趣的地方,除了高淳在幻觉现实交叉的梦境中见到年轻时自己与安陆在夹板上柔风细语之外,化身为人形的女子必是出现在陆地之上,名为安陆,实则难安于陆。像是为所爱之人喝下毒药,长出人腿的海之女儿,在陆上追逐永不停歇的情人。

当高淳在乡间小路上对安陆说“我想留在这儿”的时候,安陆婉转承欢下空洞冷漠的眼神预示着终将分离的结局,正如影片旁白讲述的志怪异闻,男子的身体里永远承载着一颗离去的心,女子的身体住着的一直是一个等待着男子的灵魂。

高淳溯水而上,水中巨大的奇异生物便相随而行,与靠岸时出现的安陆形成时间上的交错,让人不由得联想,安陆就是在这泱泱大水中修行的神灵。

水中异兽幽咽的呜鸣声是对所爱之人的呼喊,最后沉没于水中的安陆美得超然,水下安静诡异的微笑是一次带着死亡气息的终结。

无疑,杨超导演在影片中设置的安陆这个形象,是极具符号隐喻气味的。辛芷蕾并非靠演技演活了安陆,而是她与生俱来的品性便于安陆这个角色万分妥帖。电影中的安陆不仅仅是个幻影,是个游魂,是个幽灵,她更像一个水鬼。

在我看来,《长江图》的某些时刻是有神迹的,比如江中巨大的鱼形生物,让我想到阿根廷导演费尔南多·索拉纳斯《旅行》结尾处那条长翅膀的龙,即中国龙。往往,点睛只需要一笔。

这无疑构成了一次很有意思的影史互文,索拉纳斯曾经借《旅行》环游了一遍极具魔幻色彩的南美洲,而那位时隐时现的红衣女郎的角色便无异于《长江图》中的安陆。

《长江图》剧照

叁 李屏宾镜像下的诗与禅

暮霭山影间,只船剪水,烟雾迷蒙波涛涌动。影片的画面非常美,陡峭的崖壁,悠悠长河在李屏宾的镜头下是一张张诗意的山水画,用胶片拍摄浓郁的色彩和饱满的颗粒感展开一幅壮阔的山河长卷。

有别于在《聂隐娘》中的静态画面的呈现,李屏宾在影片中穿插了数次充满惊喜的动态的光线运用。货船夜行至旅程中途,夜幕的水道上漆黑而不见五指,唯有船顶蓝色的探照灯在浓夜中像冥道上的引魂灯一样微弱地照射,蓝光映照在光滑水面,镜头前呈现出从水面折射出千万道蓝莹莹的光芒,在浓黑的背景下如魔如幻,蓝色的光线随水纹变换着强弱和方向,让观众同时间进入影片所营造的冥界幻境。

我们一次次触动于时代巨轮的伟力,这份滚滚如浪潮的力量注定是复杂的,正如有人说,《长江图》是今年华语电影中最复杂的一场存在。影片中最让我触动的是那被淹没的巫山和云阳,迁徙远方的离人与旧客,以及船行三峡时刻的那句诗:要么丑陋,要么软弱,要么虚伪,没有神灵能让我信服,所以期待一个女性。

影片中有大量对于长江全貌呈现的画面,以最为自然的形态展现,对于摄影本身已是一次高难度的挑战,创作者必须在忍耐中等待最美的光影时刻。《长江图》呈献给观众这些诗意的叹为观止的画面,恰恰就是影片对于艺术的诚意。

文/陆支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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