Meek’s Cutoff
(2011)
另类的西部狂想曲 与女电影人凯莉·雷查德(Kelly Reichardt)之前的作品——《绿草之河》(River of Grass)、《旧梦》(Old Joy)以及《温蒂和露西》(Wendy and Lucy)比较相似的是,《米克的近路》仍然坚持的是一种小范围的大银幕特色,通过一种极具自然主义的电影本能,对无依无靠的被驱逐者做出的是近距离的观察和检测。 如果不需要遵照严格的电影划分的话,《米克的近路》完全可以被打上一个“西部片”的标识,而且很有可能让人们想起上世纪70年代初期被称之为“反西部”的电影作品,比如说《麦凯比与米勒夫人》(McCabe & Mrs. Miller)、《威震大西部》、《坏伙伴》(Bad Company)和《卑鄙的小比利》(Dirty Little Billy)——它们都算得上是这部影片的“前辈”,无疑是在对西部电影做出一次又一次脱离了传统的另类呈现。但是,与之前的那些作品不太一样的是,相对于它们更加注重的修正主义,《米克的近路》集中阐述的并非是狂野的大西部,所以这里自然也就没有治安长官、嘈杂的酒吧和骑兵了。 《米克的近路》延续的是凯莉·雷查德在制作电影时所体现出来的趣味性和强烈的倾向爱好,让她感兴趣的都是一些大多时候会被社会、历史甚至好莱坞忽略不计的人物元素——而在这部影片里,她显然是对最不应该出现的女性力量产生了极大的好奇心,雷查德承认道:“我决定以一种反其道而行的方式来讲述这个故事,通过那些没有任何行使权或在大家做决定时没有发言权的人的视角,占据一个最有力的优势位置,近距离地观察这些手中掌握了权力却仍然不断地争执和暴发冲突的人物是如何行事的,因为在这个过程中,你会看到各种各样的人性的展现,有好的一面,当然也有糟糕的一面。” 包括凯莉•雷查德在影片中所采用的比较窄的画面比例,也是出于相同的考虑,因为那个时代的女性都戴一种向前突出很多的无边女帽,自然会缩小她们的视线范围。在为《米克的近路》收集相关的资料做研究的过程中,雷查德阅读了大量在当时向西部迁移的女子写下的真实的日记,她从中看到的是一个完全不一样的时代风貌和背景,雷查德说:“让人颇感意外的是,发生在这些女人身上的故事,竟然会以一种如此独特的角度去展现已知的历史,与好莱坞所构建的西部世界可以说是完全不一样的……基本上而言,这些日记承载的内容已经彻底地超越了每天的例行公事或需要完成的单调的体力劳动,让你更多地想起的是罗伯特·弗拉哈迪(Robert J. Flaherty)的纪录片《北方的纳努克》(Nanook of the North),而不是约翰·福特(John Ford)的《日落狂沙》(The Searchers)——到了我们的版本中,就变成了一些与支起帐篷、清空马车、生火煮饭有关的内容。我想说的是,它们已经不只是日记那么简单了,势必会在你的脑海里勾勒出一幅幅清晰的画面,既有无穷无尽的地形描述,也有日复一日的恍惚,最终组成了我们创造《米克的近路》时所依据的灵感根基。影片中的向导米克所经历过的全部都是一些常规的杂事,包括马车发出的咔嗒咔嗒的声音和轮子在转动时吱吱的响声,与夜晚让人窒息的静谧形成了强烈的对比。所有的这一切,都是为了反衬出这势必将会是一场受到时间、空间和周而复始的循环的主导的旅程。” 由音乐人杰夫·格雷斯(Jeff Grace)构思出来的音乐篇章,最大的特点就是交替出现的急转直下的大提琴滑音和持续不变的平稳音调中的怪诞的辅音群,而且总是喜欢回避类似的情况下一部西部片通常会采用的音乐序曲——不过,这已经不是凯莉·雷查德第一次使用以吉他为主的演奏方式了,她曾在2006年的《旧梦》中做过相似的尝试,雷查德解释道:“我之所以选择这么做,完全源于想要使用一些那个时代所特有的乐器,比如说卡尤塞族印第安人最擅长的长笛……在《米克的近路》的电影原声的处理上,我们所遵循的基本方向就是尽可能地使用某种特殊的‘声音’进行调整和装饰,而非有着明确的划分和归类的音乐形式。我需要的不是完整的旋律,即使这样的做法可以让我们的影片更具有传奇色彩和浪漫情调,可是我知道这不是我真正想要的。格雷斯和他的大提琴手在琴弦中安置了一些很有动荡效果的颤音,将其发出来的声音扭曲到了一种想象不到的程度,我甚至很难分辨出它们到底是来自于长笛、吉他还是大提琴,这正是我追求的效果,起到的是出乎意料的惊人作用。” 遥相呼应的“三部曲” 《米克的近路》代表的是凯莉·雷查德与编剧乔纳森·雷蒙德(Jonathan Raymond)继《旧梦》与《温蒂和露西》之后的第3次合作,如今他们将这3部作品统称为“俄勒冈州三部曲”,不仅仅是因为它们关注的主题所具有的相似性,同时也蕴含了很多值得深思的关联部分和参照效果——以保罗·达诺(Paul Dano)在这部影片中的角色为例,他在故事一开始的时候就大喊了一声,尝试着在群山的环境制造回音,也预示了他们随后会在这里丧失方向……不管是《温蒂和露西》还是《旧梦》的主人公,同样都曾在通往山里的路上迷失了自我。还有总是出现问题的马车轮子,很容易就会让人想起温蒂的那辆坏掉的汽车,两部影片描述的都是一场经过了粗略的计划的旅行,结果却因为人为地做出了一系列糟糕的选择,再加上持续增长的绝望,而使得周遭的境地变得每况愈下,最终彻底地进入了一个不稳定的状态中。就这3部影片而言,都隐藏着一些与政治有关的情绪化的潜流:《旧梦》被笼罩在了新保守主义者的崛起的阴影当中;《温蒂和露西》则开始于卡特里娜飓风肆虐之后没多久;到了这部《米克的近路》,你将会从中感受到的是为数众多的对最近的美国政治思潮的反思,而且是通过一种极具象征性的微妙方式。 对于现在的美国而言,由于伊拉克和阿富汗的问题,使得国民情绪充满了激烈的矛盾与冲突,而将这一特色反衬到《米克的近路》当中,则变成了来源于移居者之间的摩擦,也就是米克与那个突然出现的印第安流浪汉的对立,只不过这里是在用争论来掩盖直接的暴力冲突而已,然后又用踌躇的迟疑代替了一个由民众推选出来的领袖,可最基本的实质问题仍然是应不应该“坚持到底”——不仅是这部影片最为关注的焦点话题,同时也是在过去10年的时间里,整个美国最流行的谈话内容和交流方式。从始至终,凯莉•雷查德所采取的都是一种相对低调的姿态,对这些移居者最后的命运一直保持着沉默……也许只有这样,才能达成某种永恒的带有政治色彩的平衡,就像没有人知道米克所带领的这伙不得不长途跋涉的人将会遭遇到什么一样,对于美国本身,也没有人了解未来的政治走向和发展。雷查德以一种出乎意料的一致性,在故事即将结束的时候为她的作品中的所有人物都设置了一个还算是圆满的出路,也许他们还在行进的过程中,但是现在他们都知道应该做出什么样的选择,以及下一步需要采取的措施了,不管他们生命的脚步是不是真的前进了,他们已然明确了一个值得为之努力的方向。 对于艺术指导大卫·多恩伯格(David Doernberg)来说,他在参与《米克的近路》的制作的时候,需要面对最艰难的考验,就是如何以一种真实的手段还原19世纪的审美风格,多恩伯格说:“我的脑子里冒出了一大堆问题,毕竟我对1845年可以说是一点都不了解——他们那个时候有火柴吗?他们使用枪支吗?我知道的全部都来源于我在7年纪的时候制作过的一部关于‘工业革命’的纪录片,可我明白凯莉•雷查德希望我能赋予这部影片完全真实的精确度。在她的建议下,我阅读了一大堆书籍,说实话,因为太有意思了,所以我又多看了很多……很快,我就意识到,一个相对清晰的想象力开始在我的脑子里逐渐形成,既代表着一种释放,同时也让我感到有点沮丧。就在这个时候,我想到了一个关键的地方,如果我们正在完成的是一场穿越整个美国的旅程的话,那么每一个人都有属于他们的不同的方式或办法,尤其是这部影片描述的是那种早期的旅行者,他们还来不及从别人的错误中吸取教训,惟一能有的反应就是对大自然做出最本能、最直接的回馈。” 当大卫•多恩伯格对1845年的美国有了一定的认识之后,他和凯莉·雷查德一起来到了俄勒冈州的社会历史博物馆,在他们看来,这无疑是他们在制作《米克的近路》的时候需要仰仗的最伟大的素材资源,多恩伯格形容道:“这里陈列的是大量的展品和照片,都是与蓬头垢面的迁移者有关的东西……不过在我做调查的过程中,最有趣味性的部分其实是联系那些致力于保留我们的过去的人,比如说影片中的一组场景,米歇尔·威廉姆斯(Michelle Williams)饰演的艾米丽•泰瑟罗正在研磨她早晨要喝的咖啡,而我需要的无疑是一个正确的制作咖啡的步骤和方式。在网上,我找到一家专门收集古董咖啡机的俱乐部,当我对那里的主席说明了我们正在做的事情的时候,他却告诉我他需要的是更加琐碎的细节,我还记得他问我,‘这个家庭来自于什么地方?’还有,‘他们靠什么挣钱?’直到后来,我才真正了解到,原来这个国家的每一个区域,拥有的都是独特风格的咖啡研磨机——来自于印第安纳州的使用的是这种,俄亥俄州的可能就是另外一种,而这要取决于当地的铁匠铺惯常遵循的打造方式。” (文/Ivy)