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戏5.9

Bangzi Melody

(2017)

电影世家

本片导演郑大圣曾两次提名金鸡奖最佳导演,其母黄蜀芹是知名第四代导演,获第35届金鸡奖终身成就奖。本片摄影师邵丹父亲邵瑞刚曾获得金鸡奖最佳美术奖,他凭本片《村戏》也获得了第31届中国电影金鸡奖最佳摄影奖。相似的成长环境和两家世代交往的背景构成了他们默契合作的基础。导演郑大圣和邵丹的合作可以追溯2000电影频道出品的《王勃之死》,其华丽、唯美的影像风格在当时引起了很大的轰动。用邵丹自己的话来说我们俩所有影片的合作是基本上零沟通就OK了。郑大圣对于邵丹的总结是,他的影像具有攻击性,表现力很强。邵丹在读完《村戏》的剧本之后,对郑大圣提出如果你找别的摄影师来拍,可以做出特别扎实的纪实风格,而我来做则会想把它做得更像一个寓言,而不像一个完全真实的事情,赋于它影像独特的表现力。而郑大圣导演也恰恰是希望把影片做成具有寓言风格的影像对电影影像设计的默契促成了两人的又一次合作。值得一提的是,黄蜀芹导演的《人·鬼·情》与《村戏》都借由钟馗这一戏剧形象来表意,两代人之间可谓异曲同工。更有意思的是,《人·鬼·情》是黄蜀芹导演49岁时拍摄的作品,而2017年郑大圣拍摄《村戏》,时年也刚好49岁。[1][1]

素人演员

导演筹备的时候就没考虑要用专业演员,因为这都是最底层的农民,而且是三十五年前的农民,定下严格的原则,得找到乡土”、“乡音”、“乡亲三合一的演员才开拍。乡土就一定要是土著的,当地人乡音就是能用家乡话表演乡亲就是要和熟悉的、有默契的人一起表演。如同天上掉馅饼一般,剧组找到井陉县的一个梆子戏小剧团,成员和所需角色相当符合。男主角疯子是戏班子里的丑角支书以前是文武老生,现在是编导路老鹤是他们的团长也是唱丑角的疯子媳妇是刀马旦乐手也都是剧团的。电影配乐都是现场录音用的是山西梆子的曲牌。这一个戏班三四十个人,便《村戏》的基本演员。他们这个团一年演五百场,日夜两场,每一场不少于三个小时,常年在村镇巡演,直到现在。一个村请一台戏,唱五天山西梆子正规说法叫晋剧。贾大山原著写的是河北正定县,电影取景在井陉县,在河北,但在文化上、民俗上是属于古代赵国,所以唱的是山西梆子。

寓言的形式化

本片的黑白色调给人留下深刻印象。在彩色数字影像普及的时代,黑白影像除了具有复古的意味外,更可以提供具有抽离实际色彩的非现实感受。基于共同的创作理念两位创作者决定采用黑白影像来呈现《村戏》,但邵丹提出纯黑白影像的张力还不够到位,他想像《辛德勒的名单》一样采取局部彩色的表现方法,把一些画面中的元素符号化,最后在影片中的回忆部分选取了红、绿两种颜色做局部的色彩保留再搭配黑白影像的方式来呈现。回忆时空单色抽取红、绿,是因为导演个人对那个时代唯一的视觉记忆就是那两个颜色[2][2]

基于对影片整体影像设计,邵丹并不想让观众感觉影片中的影像是完全真实的生活实际拍摄地点的天气情况常是没有一丝云朵的蓝天为了增加戏剧性,有时还需要使用超越常规摄影手段的方法来帮助实现画面效果。影片中大量天上的云都是调色师利用调色插件加上去的,并不是真实拍摄的。这么处理是为了让观众就觉得天上的云有些奇怪,特别张扬,甚至有点荒诞但同时还要让观众觉得这云假到不行,这就需要摄影师找到那个控制的平衡点,邵丹解释:我觉得任何影像形式它都有自己的分寸。这种影像形式上的分寸感,就是如果我们把这个形式拿走了,村戏的故事还是村戏,但一定不是现在的村戏。现在这个村戏我们认为它的形式是有力量的,我认为它的分寸感就还是合适的。绝大部分影片,形式和内容要求保持一致,但邵丹觉得有的时候形式跟内容碰撞也是很有挑战性的探索,这种碰撞反而有可能会在艺术表现力上更有张力。在保证了影像整体风格的一致性之后,再根据剧情需要对局部片段进行有的放矢地夸张化处理。[3][3]

戏中戏结构

导演郑大圣热爱传统戏剧,他的电影作品中有许多曲艺的元素,他认为舞台演出的手段比电影自由得多。因为剧场空间是一个假定性的空间,我们在剧场时,知道是在看戏,因为假定,所以特别自由”。观众看舞台戏剧或戏曲时,对假定性是全盘接受的,由此舞台上的各种写意式的表现手段都得以自由运用,如手执马鞭就可表现策马奔驰,一桌二椅就可担当奢华朝堂。本片中的戏中戏结构单纯情绪烘托作用,而以点见面、以小见大,从戏曲的细节提炼出发,与情节主线的推进与反转有机融合,给予影片主题更为深刻的剖析。

作为全片故事的引子,最终却没有上演的《打金枝》是出老戏,讲的是唐代宗之女升平公主仗着自己尊贵的身份,不愿去给公公汾阳王郭子仪拜寿,驸马郭暖愤而回宫,打了公主一巴掌公主向父母哭诉,逼求唐皇知罪驸马郭子仪也绑子上殿请罪,幸亏皇帝明事理顾大局,劝婿责女,小夫妇这才消除隔阂,和好如初。导演选择这出戏的初衷,一方面是因为这是剧团演出的当家戏,既是最为熟悉和拿手,也是当地农民最喜欢看的。其中公主的尊贵蛮横终敌不过作为媳妇必须要尊敬丈夫、孝顺长辈的传统伦理纲常,如此的情节设定大大满足了农民们既要热闹有劲的戏剧冲突,又要循规蹈矩的传统道德之审美心理另一方面是戏里引发激烈冲突的驸马打公主的那一巴掌,也与疯子王奎生当年误打女儿致死的一巴掌有着超越时空的戏剧化呼应。驸马打公主凭借的是媳妇必须尊崇夫家权威的纲常王奎生打女儿的那一巴掌是时代所限,个人情感的妥协乃至牺牲。无论是驸马还是民兵连长,他们的举动并不是个人的一时冲动而是时代烙印下的群体代言。这出被领导点名要求老戏新唱的《打金枝》引发了选拔男女主角的表面矛盾铺展出小芬和疯子儿子树满之间阻隔着身份、见识、性格、家庭的爱情线索但这出戏最终没有上演究其原因在于时代的变革使得村民们早就放弃了传统道德三纲五常,反而是被激发出人性的自私让他们开始不择手段地排除异己、争夺土地、谋取私利。

另一出更为关键的戏码是疯子王奎生唱过的《钟馗打鬼》,钟馗本是才华横溢正气浩然的应试进士,却因相貌丑陋被皇帝免去状元,一气之下撞阶而死。钟馗死后做了鬼王,立志打尽天下恶鬼,终成为民间百姓尊崇的镇宅福君。钟馗相貌虽丑,却有着一颗佑护百姓的善良之心与影片中的疯子王奎生有着相通的性格血脉,但钟馗打鬼打得理所应当,名正言顺,因其祛除妖魅之勇猛被封神成仙。王奎生却是被迫无奈,痛不欲生,他一巴掌意外夺去了心爱女儿的生命,自己还被钉在光荣柱上,为了全村人的救济粮做冠冕堂皇的演讲。路老鹤出于私利安排王奎生重唱那一出《钟馗打鬼》,却在他神志逐渐清醒时候在奎生耳边出那句恶意满满钟馗打鬼打的不是鬼是闺女恶言再次把王奎生激疯送进精神病院村民们终于可以名正言顺地瓜分疯子那九亩半的良田。戏中的钟馗贵为鬼王打尽人间恶鬼,护佑一方百姓戏里的奎生却沦为疯癫纵然拼尽全力,也敌不过一村满口仁义却满心私利的芸芸众生。[4][4]

参考资料

  • [1] 李彬.影响的焦虑与隐藏的导演——谈郑大圣导演的生命经验、作者印记与媒介探索[J].电影新作,2024,(01).
  • [2] 郑大圣,石川,张丹.每一次拍片子都是各种机缘的聚集[J].当代电影,2017,(10).
  • [3] 袁佳平,沈翼.分寸之间创造一种可阅读式的影像——与邵丹谈《村戏》的摄影创作[J].电影艺术,2018,(03).
  • [4] 钱春莲,邱宝林.狂放外壳下的戏剧寓言——郑大圣导演风格研究[J].电影新作,2018,(0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