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人悲伤的喜剧 为《黑马》担任了编剧兼导演的独立电影人托德·索伦兹（Todd Solondz）向来以擅长把握黑色的喜剧风格而著称，与此同时，他还能赋予人物一种让人不安却又真实可信的怪诞，而且从头到尾都饱含着丰富的情感，衍生出既强烈又深刻的代入感，也让他成功地一直游离于主流电影行业之外……即使是独立制作的领域，也很少能有人像索伦兹这样，如此无所畏惧地制造着分裂与离间，他似乎拥有着一种极其特殊的诀窍，总能想办法进入那些被社会排斥或放逐的人的世界，然后通过笑声来发现他们的痛苦和悲哀，也让观看影片的人如梗在喉，心里说不出的难受。如今，索伦兹在自己最新的作品《黑马》中描述了一个长不大的男人的喜剧故事，而饰演了米兰达的塞尔玛·布莱尔（Selma Blair）则延续了她在2001年的《两个故事一个启示》（Storytelling）中的角色，这恰好是索伦兹另外一个比较与众不同的电影特色，即将之前作品中的人物拿出来重新品味一番，索伦兹表示：“也许很多人已经不记得布莱尔曾在《两个故事一个启示》出演过这样一个人物了，而《黑马》在创作之初，就源于我想将米兰达单独提炼出来并发展一个完整的故事。其实在刚刚兴起这个念头的时候，我并不知道布莱尔是不是正好有时间来配合我，包括可能牵涉其中的其他演员在内，都处在一种悬而未决的不确定状态，可即使如此，也阻止不了我想要围绕着她讲述一个故事的决心，如果布莱尔实在是没时间的话，我可能就考虑让其他人来演绎这个角色了。不过，当我知道她愿意加入我的时候，我真的是高兴坏了——而且从观众的角度考虑，也不会给他们造成不必要的落差和冲击，他们甚至不用去回顾之前的那部影片。基本上而言，我将米兰达看成了一个带着属于她的野心走进这个世界的女人，而她这个年纪，不管是身体上还是心理上，都处在一种相对比较世故和复杂的阶段……事实上，她正处在彻底崩溃的边缘，如今突然跑回家中，是为了寻求某种灵魂的避难，我所构思出来的电影概念，就开始于这里。” 自从《四十岁的老处男》（The 40 Year Old Virgin）受到了极大的追捧以来，类似于这种描述长不大的老男人的喜剧作品，就开始层出不穷了，不过《黑马》却有着相当明显的区别，托德·索伦兹说：“《四十岁的老处男》所带来的影响力实在是太过巨大了，很难让你对它视而不见……但是，我希望能够通过一个不一样的切入点来探讨一下这个话题。当然，我的目的可不是为了对抗这种相当风靡的讲故事形式，更不会对其他作品妄加评论，只是我觉得自己在制作这部影片的过程中，有着一种比较强烈的感觉，虽然这里出现了很多重叠的部分，可是发展到最后，却更像是某种形式上的变异。” 事实上，在托德·索伦兹看来，抛开促成了这种“长不大”的现象的流行的几部知名的电影作品不谈，这无疑是现代社会的一个普遍的存在，他解释道：“这里还涉及到了一个共存的问题，可以说是遍布了全世界，甚至在不同的国家还有不一样的叫法，简直就发展成了一类专有名词——基本上专指那种明明应该独立生活却住在父母家的男子，他们仍然把漫画书、电玩游戏和电脑当成生命中最重要的事情，甚至能整天整夜的呆在自己的房间里。他们的妈妈一般把食物放在他们的门口，然后吃完之后再去把餐盘收回来……这也让我产生了想要一探究竟的好奇心，我的脑子里一直在以此为核心构架一个电影故事，而这里最让我感到惊奇的地方就在于，只有那种经历了长期繁荣的文化体系，才存在着这种人，感觉上更像是幼儿期或青春期的延长，与所谓的用来分散压力的娱乐是两码事。不过，这并不是促使我创作《黑马》的主要原因，毕竟我不是那种学院派的电影人，我当时想的是拍一部花钱最少的影片，所以我觉得应该讲述一个类似于‘男孩遇到女孩’的故事——首先，我觉得这里有一个人物真正感动了我，我最喜欢他的地方就是他的粗俗、生硬和敌对的态度，要知道他之所以表现的如此粗暴，正是因为他的内心无比的脆弱，经不起一点点打击，其实他的灵魂有着一个无法愈合的伤口，这让我感到了些许的动容。我尽量减少了整个故事里的喜剧成分，是因为它给人的感觉实在是太痛苦了，不过也正是由于这个原因，我才能制作出一部如此深入人心的影片，对此，我真的感到非常地快乐和欣慰。” 成长所付出的代价 在影片中饰演了这个“长不大的男人”亚伯·沃斯米尔的是乔丹·盖尔伯（Jordan Gelber），一个在这个行业里没什么名气的演员，可是当你看完了他精湛的表演之后，就会意识到，这个世界不可能还有比他更合适的人选了，托德·索伦兹说：“盖尔伯确实算是一个比较陌生的面孔，他其实是来为我的上一部影片试镜的，后来我在纽约看了他出演的一部迈克·李（Mike Leigh）的舞台剧——出于一种本能，我感觉他真的和亚伯这个角色很相配，只不过让他加入剧组，我自己也需要承担很大的压力。值得庆幸的是，最终我聚集起来的是一个符合我的理想的卡司阵容，不但有名气，而且非常有表演天赋，所以你根本无需强迫他们达到一个什么样的境界，他们会通过自己的协调，将可能出现的问题一个个化解掉。” 特别是在确定克里斯托弗·沃肯（Christopher Walken）的加盟的时候，更是激起了托德·索伦兹无比强烈的好奇心，他决定改变一下沃肯以往已成定论的电影形象，索伦兹承认道：“通常情况下，沃肯只要是出现在一部喜剧片里，他所扮演的角色一般都是没什么可塑性的邪恶反派……而到了我的影片当中，他则变得完全不一样了，即使仍然是以突出趣味性为主，可是却具备了某种更容易识别的品质，就像沃肯自己一直说的那样，他更想要以一个真实的人的面貌出现——我非常喜欢这样一个与转型有关的概念，我希望他呈现的是一个更具有自然风格的人物，取代了摇滚风格的发型的，是更加保守的假发，还有脸部整体的调整，使得所有的一切都显得更加地压抑和柔和。相信不仅仅是我，任何一个人看到这样的沃肯，都会产生一种新奇的感觉，因为他很少会以这种正常到不能再正常的形象示人，对此，沃肯持有的倒是相当开明的态度，并坦然地接受了这种转变。然后就是扮演了母亲的米亚·法罗（Mia Farrow），凭我对她的了解，我希望她能为我们带来的是一种特有的温柔和亲切，可以为她在影片中的儿子提供一个跳板甚至出发点……当我找到法罗的时候，她对我说其实她已经息影了，只不过她在现实生活中的儿子是我的忠实影迷，所以她在没有看到剧本的情况下，就决定接受这个表演机会——在我看来，能够得到法罗的助阵，我实在是太幸运了，她是一个你所能想象得到的最为令人愉悦的合作伙伴，我从中体会到的是纯粹的快乐。” 虽然以描述另类但真实的黑色喜剧而著称，但托德·索伦兹从来不认为自己是在创作滑稽的搞笑内容，他只是在贯彻一种在现实生活中最常见的幽默感而已，索伦兹说：“我这个人不太擅长讲笑话，而且对类似的故事内容也不是特别地感兴趣……总的来说，我只是以一种玩味和讽刺的态度，来获得一些乐趣罢了。我所制作的电影作品，同样会以属于它们的方式蜕变成一部部喜剧作品，只是过程中难掩让人心酸的悲哀——正是因为我被它们深深地感动了，才会有想要倾诉一番的欲望。《黑马》来自于一个相同的出发点，代表的是喜剧和痛苦的完美结合，同时也定义了我一直遵循的电影风格，这让我感到无比的兴奋，毕竟在我看来，想要自如地操纵这种故事线索，也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巨大挑战……对于很多电影人来说，这都属于一个很难跨越的障碍，那就是如何平衡这两种矛盾甚至相斥的类型元素，这也是为什么看过我的影片的观众拥有着如此两极分化的观念的根本原因——我知道自己没办法让所有的人都心满意足，所以我从没有想过去取悦谁。” 《黑马》另外一个突出的特色，就是过于微妙和精致的对话结构，虽然托德·索伦兹坦承自己无法事先揣摩出观众的心理和笑点，但是他多多少少能猜测出大家在观看的时候可能会有的反应，比如说是落泪还是捧腹大笑，索伦兹形容道：“我还记得《两个故事一个启示》的时候，我就明确地说过，我的影片不是那种大家都能看然后还其乐融融的作品，我只为喜欢我的人拍电影……后来想想，这可能也是我一路坚持走下来的主要动力，那还是在《你快乐吗？》（Happiness）的试映会上，一个大学生径直向我走过来，不过他当时可能是有点喝醉了，他对我说，‘我太喜欢这部影片了，尤其是那个孩子被强暴的那一部分，笑死人了。’我当时就意识到自己可能有麻烦了——正是从那一刻开始，我明白了一个无法回避的事实，那就是不管出于什么原因，一旦我要想要赋予我感兴趣的话题一点幽默的氛围的话，基本上就是在做一次相当冒险的尝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