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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片志06 | 一部陈凯歌作品,张艺谋却抢尽风头,还说看见了UFO

Jobson 2017.07.28 来源:1905电影网

1905电影网专稿  2015年,有一本张艺谋的传记面世。书中透露,1985年夏天,某部电影筹拍期间,张艺谋目击“飞碟”。

此书用直接引语引用了张艺谋的话,语气肯定,言之凿凿。

张艺谋确信自己看到的就是“UFO”。

多年以后,对于“飞碟事件”,有记者向那部影片的导演陈凯歌求证。

陈导语出惊人,说当晚他也在。待记者追问“飞碟”真伪之时,陈凯歌则轻轻摇头,讳莫如深。

1905全网独播 《大阅兵》

这部被描绘出神秘色彩的影片就是《大阅兵》,陈凯歌的第二部作品。

然而,影片的看点绝不仅止于“逸闻”。看过全片后,您一定会被张艺谋的摄影所击中。

一部陈凯歌的电影,却被张艺谋出尽风头。这件事,才是《大阅兵》真正的亮点。

才华横溢·张氏美学震动影坛

“UFO”之真伪已不可考,但张艺谋当晚应该还是看到了某些“不寻常”的东西。

事件发生在《大阅兵》开机前,如今看来,那就像对张艺谋的一次“点化”。

他就像被打通了“任督二脉”,拍出了非比寻常的画面。

张艺谋(右一)在《一个和八个》剧组。

1983年,张艺谋刚刚从北电毕业,被分配到广西电影制片厂。

同年,就在老厂长韦必达的推动下,成为全国首个“青年摄制组”的一员,担任影片《一个和八个》的摄影师。

应届毕业生独立创作影片,在全国史无前例。张艺谋赶上了绝好机会。

相比之前的国产电影,《一个和八个》在风格上有不小的突破,张艺谋作为摄影,功不可没。

影片在视觉上颠覆极大。

多用自然光,讲究影像的写实感。摒弃之前同类影片的“剧场式用光”。

注重画面造型美感,构图简练偏“几何化”。让影像不再仅是“台词的配图”,力求叙事的“视觉性”。

《一个和八个》问世后,历经争议与讨论,最终还是赢得了首肯。张艺谋也因此获得陈凯歌力邀,担任《黄土地》的摄影师。

《黄土地》的影像风格与《一个和八个》异曲同工。张艺谋在保持前作思路的同时,也有所突破。

影片延续了《一个和八个》的自然光和“写实风”,然而在画面造型方面步子更大。《黄土地》的题材,给了张艺谋大胆试验的土壤。

影片对“人与土地”关系的探讨,让张艺谋可以使用更加“激进”的构图,努力勾勒人物与空间的造型组合。

片中“求雨”的段落,集中体现了主创在视觉上的实验性。


有两部作品打底,张艺谋的影像思路初现端倪。

此后,他继续与陈凯歌合作,而接下来的这部电影,才是其初期风格的代表作。

《黄土地》之后,陈凯歌与张艺谋的合作渐入佳境,马不停蹄地就开始了《大阅兵》的拍摄。

一方面,两人的配合更加默契,另一方面,“阅兵”题材本就是天然的“画面实验场”。天时地利人和,《大阅兵》那些惊人的影像应运而生。

《大阅兵》的场景区分很明晰——室内与室外。

室内大概有营房和浴室两个景,室外则基本上只有训练场。

因阅兵训练的特点,影片室外的镜头几乎成了“构图实验室”。人物与环境组成各式各样的“线条”和“图形”,让画面处处都是“几何美”。

《大阅兵》中的对角线构图

表现队列整体时,多用对角线构图。

避免队伍与画框形成平行线,试图打破画面的单调状态。

《大阅兵》标志性的特写镜头

拍摄单一人物时,则多用“莱昂内式”的中心构图面部特写。

这种手法突出了人物个体,与表现“集体”时的“密布式”画面形成对比,紧扣影片“个体与集体关系”的主题。

另外,张艺谋也时常将整个队列作为一个主体,采用更大的景别,在环境与主体的关系上做文章。

同样的方式,在《一个和八个》《黄土地》中也均有呈现,可以看作是风格的延续。

《大阅兵》室内戏剧照

《大阅兵》的室外戏是“面子”,“里子”是室内戏。可令人惊讶的是,“里子”的光芒几乎盖过了“面子”。

室内戏的摄影,其实是《大阅兵》真正的华彩。


影片开场体检的戏份就十分精妙。

陈凯歌在后期将现场声隐去,而张艺谋则用中长焦端的镜头,在体检的人群中摇移游走。

利用移动中的人群作为前景,去表现具体人物,这是《大阅兵》的标志性构图。

张艺谋与陈凯歌想通过这种景深关系,让“个人与集体”的主题得以视觉化。

《大阅兵》之浴室

浴室戏也沿用了之前的拍法,更加坚决地使用“人群做前景”的方式。

除去贴近主题的功能外,这样的方式在气氛刻画上也十分到位,有一种深入现场的参与感。

影片对剪影的利用也非常用心。

在室内戏中穿插运用,对树立人物起到助推的作用。

另外,影片尝试了很多较复杂的场面调度。

用摄影机的移动去配合人物走位,从而在单个镜头中加入更丰富、更立体的内容,力求打破国产电影多年来的单调技法。

由此可见,虽然阅兵的戏份有“图形美”吸引眼球,但室内戏的突破和匠心,才是《大阅兵》担得起“视觉盛宴”称号的关键所在。

张艺谋的才华在《大阅兵》中展露无遗。

当然,影片是在导演的主控之下。摄影师的才华,也要有导演的赏识与认同才可能被世人所知。因此,陈凯歌与张艺谋的搭档可谓十分成功。

当年的他们,并不知道自己日后会有怎样的成就。

如今看来,作为“第五代”中最成功的两位导演,他们早期这段“双剑合璧”的经历,颇有一种“英雄相惜”的意味。

古风犹在·双雄携手露峥嵘

陈凯歌与张艺谋是北电同窗,皆是78级。

作为恢复高考后的首批电影学子,他们身前是大段的“人才空白”,群体竞争压力较小,未来的空间相对广阔。

然而,再宽松的环境,也是需要主动追求才能获得回报的。众人在努力的过程中,就渐渐显出了先后次序。

张艺谋与陈凯歌就是那列于前排的人杰。

    82年毕业后,张艺谋被分配到广西电影制片厂,陈凯歌则留京,来到北影厂。

其时,恰逢广西厂大力改革,任用年轻创作者。张艺谋抓住机会,凭《一个和八个》的摄影崭露头角。

然而,陈凯歌当时还默默无闻,他后来在文章中回忆,说《一个和八个》看得人犯傻,羡慕之情溢于言表。

同门兄弟先一步取得了成绩,这对野心颇大的陈凯歌来说是很重的刺激。不过,“是金子总会发光”,陈的机会也迅速降临。

经同学何群推荐,求贤若渴的广西厂厂长韦必达看中了陈凯歌。老厂长上下活动,终于争取到将他借调去广西厂的批准。

相隔千里的陈、张二人,有了合作的可能。

努力促成两人首次合作的其实是陈凯歌自己。

陈在文章中曾写道,他与张艺谋在大学期间有过口头约定,许诺日后合作。

文中,他也对张艺谋的才华欣赏有加,而陈凯歌愿意被借调到广西,能与张艺谋做同事,应是吸引他的重要原因。

英雄识英雄。来到广西厂的陈凯歌振臂一呼,非张艺谋不用!

他欣赏张艺谋的摄影才华。《一个和八个》对陈的震撼,莫不如说是张艺谋对他的震撼。

陈凯歌当时觉得,张艺谋在视觉上的造诣,是实现他艺术抱负的得力之器。他也相信,二人的才华能够迸发出火花。

    这破釜沉舟的气势换来了贵人相助。

《大宅门》的导演郭宝昌,时任广西电影制片厂艺术总监,本就对这批年轻人颇为赏识的他,替陈凯歌铺平了道路。

他力排众议,支持陈凯歌废掉原项目,转而拍摄《黄土地》。又帮助协调好内部事宜,让剧组顺利开工。

陈凯歌与张艺谋组合的达成,郭宝昌功不可没。这也是为什么郭导拍《大宅门》时,张、陈二人会倾情客串。

郭宝昌是“第五代导演”初期的“大恩人”。

《黄土地》的成就无需多言。它被称为改写中国电影叙事语言的作品。有划时代的意义。

陈凯歌与张艺谋的合作,是影片成功的要义。

陈凯歌的艺术抱负和眼光,通过张艺谋的镜头表达出来,两人各取其长,效果极佳。

他在1985年写过一篇文章,《秦国人——记张艺谋》。文中写道张艺谋工作时的片段,可以看出他对张的敬佩与欣赏:

另一次,在窑内拍日景。为使光效真实起来,艺谋就须调整内外光比。一镜拍过,他站在那儿不出声,半晌才说,外面毛得太厉害了,要是窑外有一座灰楼就好了。  

众人都笑:外边除了土坡就是山峁,这窑洞本身还是何群打的,何来灰楼!他不笑,只是发呆,身上的黑粗布大襟棉袄的衣襟吊着,像一块大擦嘴布。  

我对他说:"下一镜机位不动,这样......"  

他说:"外面有座灰楼就好了。"  

照明组长对他说:"怎么,大师,灯就不动了呵!"  

"外面有座灰楼就好了。"  

演员掩口而笑:"行了,魔症了。"  

十天以后,样片来,看完以后,我问他的感觉如何。  

"还行!"他说。  

他说完了,我心里念佛。

引文最后,那句“我心里念佛”,像是陈、张二人合作的一种缩影。

陈凯歌在拍摄时,对张艺谋是十分倚重的。

尊重其意见,在影像上也给他不小的创作空间。这与之后陈凯歌“一言堂”式的剧组氛围明显不同。可见张氏之才华,当年就已显露无遗。

陈也在文中记述了一些趣事:

进了山西地面,天已擦黑,这才发现山西全境修公路,红色"菲亚特"在泥泞中像船一般走,走走停停不说,还得不时下车推进。午夜十二时许,天降大雨,离介修二十四公里处车辆堵塞,通行无望。我们下来勉力推车掉头,决定直取太原。  

掉头后,已是一身泥水,车走到一铁道路口,公路平得像镜面,都以为从此天下太平,凌晨前稳抵太原。  

艺谋便唱令停车,其余人都觉惊讶。只见他下得车去,脱下那双胶鞋,恭恭敬敬地放在公路中央,口中念念有词:你跟我不易,现在戏拍完了,我把你留在这儿了。  

说罢上车,喊声"走"。众人笑完,他对我说,《一个和八个》拍完,他也照此办理过。这是第二回。  

一段“弃鞋”轶事,想来颇有古风。如今已然“德高望重”的张艺谋,竟也曾如此趣味性情。

记录这样的“妙人美事”就像是在暗示,而具体隐喻何事,陈凯歌则并未在文中直言。不过,他对张艺谋的看法是明确的。

此人绝非池中之物,他日必成大器。

《大阅兵》之后,陈凯歌的暗示变为现实。张艺谋不再满足于摄影师的定位,开始筹拍《红高粱》

“导演张艺谋”的辉煌之路正式开启。

回看两位“巨匠”这段合作史,也算是相得益彰。

他们的特点与才华颇具互补性。

一个文学素养极高,善思辨,另一个在视觉上自成一家,长于拍摄,而两人又是多年同窗,知根知底,没有门派、辈份的隔阂。

人前默契无间,孜孜以求、相互钦佩。人后撰文以赠,君子之交、情志相通。

不失为中国电影史上的一段美谈。

见微知著·作品预示创作征途

“绝代双骄”的合作因张艺谋另起炉灶而结束。

如今,带着他们各自的成就回头看,这部《大阅兵》,似乎处处都在预示着之后两人的艺术路线。


《大阅兵》的许多画面,很像多年之后某些影片或某些仪式的草图。

张艺谋利用片中人物进行了造型实验。那些列队的战士,就是他眼中的“线条”和“图形”,他努力寻找其中的“几何美感”。

这种相似性,在张艺谋进军商业大制作之后,开始集中显现。

2002年,《英雄》问世。

片中的许多镜头,在构图上都与《大阅兵》十分相似。

2006年的《满城尽带黄金甲》被看作是奥运会开幕式的“预演”。

片尾那场“金黄与白银”之“团体操”大战,同样有极多《大阅兵》式的构图。

待到北京奥运会开幕式,那2008人击缶而歌的场景,想必大家就是一看便知了。

至于去年那部《长城》,则更是无需赘言。

摄影师出身的张艺谋,对“造型美”的执念可见一斑。

只是,时代并未给予“张氏美学”前后一致的评价。当年《大阅兵》惊为天人,如今《长城》则已是“槽点连连”。

时势不同,一味坚持,换来的只能是观众的疲劳和厌倦。

《大阅兵》中,关于陈凯歌未来的蛛丝马迹相对并不明显。画面、构图这些元素可以直观感受,而陈的特点则需要看完全片,经过思考才能得出。

《大阅兵》并非一部单纯展示阅兵训练之艰苦、刻画战士模范形象的电影。

陈凯歌希望在片中探讨“个人与集体”的关系,去剖析“个性与集体意志的冲突与碰撞”。

影片在着力塑造不同人物的特点,每个人的性格与前史都铺排得很扎实。

本不想参加阅兵,一心向往军校的“吕纯”。

寄希望通过阅兵获得“提升”,却身患疾病的“小队长”。

脑筋活络、爱玩爱闹,却也能顶着高烧坚持训练的“刘国强”,

还有战时结下友谊,而阅兵训练期间却要面对难题的“孙教员”和“老姜”。

这些人物都非常饱满。

将这些立体的、极具个性的人物放到“阅兵训练”,这种集体意识无比强烈的环境中,所释放的能量可谓十分强大。

这也正是陈凯歌的一贯思路。

讲述极具个性的人物,在某种“环境”中的挣扎、追求以及命运,就是陈凯歌历年来的一条创作线索。

《大阅兵》之后拍摄的《孩子王》,讲知青老师在乡村小学“教书育人”时,所遇到的困惑和思考。“

    个人”与“环境”之间的相互作用,仍是影片的母题。

《霸王别姬》也是一样。

“程蝶衣”的一生,又何尝不是被框限在“霸王和虞姬”这个“场域”中呢?

从《荆轲刺秦王》开始,陈凯歌尝试了更多宏大题材的作品,那条“线索”开始变得模糊起来。然而,他对“个人”以及“人性”的探究则始终如一。

他近期的作品中,无论是《赵氏孤儿》,还是《道士下山》,抛开华丽的外表不谈,内里都在讲“人的选择与坚守”。

“环境”千变万化,而其中的“人”则始终是陈凯歌最感兴趣的要素。

其实,所谓“字如其人”,作品也是一样。

一位认真创作的导演,必然会在自己的电影中留下特征,它就像DNA一般,力透纸背,渗透到影像的“骨髓和血液”中。


《大阅兵》问世已三十年有余。抛开张、陈二人的话题,仅谈论这部电影。

1905全网独播 《大阅兵》

   它可能是国产片中,对和平时期的军人形象描绘得最丰富、最立体的作品之一。对“战友情谊”的刻画也十分深入。

它用较为写实的手法去拍摄“阅兵训练”的故事,从文献意义上说,是对80年代部队风貌和官兵状态的记录。

因此,电影《大阅兵》不仅蕴含着两位艺术家的掌故,其本身也是一部值得欣赏的作品。

至于那UFO之事,就姑且算作张艺谋“自炒话题”,给大家一个去看《大阅兵》的由头吧。

年过花甲的二位,再联手一次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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